他像是被打了几鞭的冰尜,头是昏的,脚是轻的,“哎唷”
叫了一声,便又跌回茅堆里。
伤还未好,他就是根孱弱的蒲苇,风一吹便倒。
水鬼遍体漆黑,头颅肿大,像生得畸形的小孩儿。
它格格地发笑,从喉里发出水泡迸裂般的声音,断续地叫道:“血…好香…的……血……”
它使劲地钻入门中,伸出黧黑的手臂,想去摸一摸易情。
“给我…吃一口……血,好么?”
易情一脚踢在它面上,却又痛得脚板发颤。
他往后跌进蓬草间,叫道:“滚,没有!
我自个儿都不够用!”
茅屋外忽而有震天动地的响动,似是有千军万马经行,泥地仿佛都在惊颤。
易情举头一望,只见牅户间爬满了密密匝匝的黑影。
他惊出一身冷汗,那些尽是从御河中爬出的水鬼,头大身窄,漆黑如炭块,唯有眼睛流着翠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头顶上有拨拉葵叶的扑簌声,水鬼们爬上红藤架,在茅顶上挖洞,想钻进屋里吃他的血肉。
怎么会有这么多鬼怪?易情后知后觉地想起,天坛山中本就精怪甚多,平日里都是靠微言道人的符法祛避。
可不知符法出了甚么幺蛾子,竟教鬼怪一只只地寻了来。
易情咬咬牙,将伤口缚紧,跌撞着起身。
他摔碎瓷碗,握上瓷片,水墨在手中流溢,宝术将那瓷片画作有着锋利刃缘的小匕。
只能拼一把命了。
易情趔趄着扑上前,心里甚而有了再面见天书的打算,却听得屋外突而狂风大作,见得树影离披。
贴在窗牅上的水鬼一只只倒下,天光重新钻入茅屋。
外头不仅刮起了暴烈的骤风,更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雨不知下了多久,滴答声不停。
蓬顶上也泄下雨水来,在泥地里落成水洼。
易情踏出屋门,却陡然一惊。
屋前不知何时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妖鬼的尸首,如山的尸躯间,鲜血如溪河宛曲流淌。
天书夺去了他的嗅觉,因而他全然不察屋外浓郁的腥气。
空里下的不是雨,而是鲜血。
飒飒血雨之中,一个身影提剑而立,宛如厉鬼。
祝阴伫立于尸山之中,烈风犹如他的爪牙,将水鬼开膛破肚。
此刻他唇边再无往昔的佻达笑意,神色凝重如山。
血雨骤降,血水淌过他皙白的面庞与深衣,更衬得其妖冶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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