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行过三五里路,影影绰绰的人列浮现眼前。
山道上人头攒动,密如群蚁。
远处有袅袅的香烟,幡杆高竖,齿边三角的令旗飘舞。
山门后,灰瓦的祖师大殿巍然耸立,琉璃顶在松柏间绵延。
无为观的殿阁像盘踞的巨兽,恢弘壮丽,只惜云遮雾罩,朦胧不清。
排在这儿的人源自百流民富,既有骄奢纨绔,亦有蓑衣老农。
千般人物挤在这一行列里,山道上被塞得满当挨挤,竟难有半点立足之处。
一个作道士模样打扮的少年蹑着手脚想挤过去,可却被前头的人发觉了,将他不住往后推搡,怒叫着要他排在列尾。
到头来除却沾染了身热汗,他倒是一步也没能往前。
“劳驾让一让,我是无为观弟子…文易情……”
易情说,说到后来,他自个儿都没有底气,声音渐弱。
修士们听了“文易情”
三字,猛然回首,可待望清了他的模样,又纷纷粗笑着唾他:“小夯货,甚么文易情!
脸蛋生得像了些,便能厚着脸皮仿冒么?”
易情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上道袍松垮,皱如酸菹菜叶,两只大袖拖垂着,教他活像一只窃人衣冠的小猴儿。
原来他先前以宝术画出衣裳时,将袍子画得大了些,如今穿在身上,甚是滑稽。
三足乌从他肩头飞起,过了许久,方才气喘吁吁地扑翅飞回,栽在少年道士肩上,叫道:“坏啦,易情,前面还排着一里的长龙!”
易情脸色倏然煞白。
他仰首望去,只见眼前熙攘喧杂,万头涌动,张袂成阴,心中不由得愈添一分绝望:这么长的队伍,待他排到无为观山门前,岂不是得过了十天半月?
天知道他回一趟自家门派都要费这么大力气。
看来他活得是落魄了,门派却愈发蒸蒸日上了。
乌鸦靠在他耳旁道,“今儿正是无为观入观比试的日子。
我听前面的人说,这里是凡世中的大观,观中天穿道长绝代风华,宝术天下无双,又难得收山下徒弟一回,所以各方修士都前来碰运气了!”
鸹鸟又伸翅忿忿地拍他面颊,道:“咱们可真是拣了个好时机前来,瞧这处人山人海的模样,甚么时候才轮得到咱们入山门?”
“你问我,我又怎地知道?”
易情摇头晃脑,道,“不若你去问问那位天穿道长,咱俩在这儿要风餐露宿几天?”
话虽如此,他却纳闷非常。
易情还记得自己离开时无为观的模样,几间破旧的荆梁屋,一株垂须歪斜的大榕树,一道难行泥泞的弯径,便是那小小道观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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