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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揣着一个很美好的希望,他以为什幺都会好的,靳嵘总有一天会平等的看待他,或许要两三年,或许要十几年,斐川心知肚明他自己并没有什幺志向,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平淡的归处和一个眼里只会看向他的伴侣,他还很年轻,他愿意用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他想过他会回万花谷将孩子生下养在身边,如若靳嵘会来寻他,就说明靳嵘还是记挂他,但他绝不会再轻易跟靳嵘走,他不会再为自己的胆怯而委曲求全,他必定会为了孩子去请闻羽帮忙,到时假若靳嵘还从先前一样没有改变,他哪怕豁出命去也会将他的孩子好生留在万花谷里。
斐川还想过很多种可能,靳嵘或许会单单因为这个孩子来寻他回去,或许等他生下孩子靳嵘就会放他离开,又或许靳嵘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双身能育子才多看他一眼,他自己在外的时日里几乎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他也想过靳嵘会来找他,不为任何别的事情,只是后悔了内疚了所以来接他回去,可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次就被他捻灭了,他不敢憧憬。
斐川唯独没有想到靳嵘会喂给他一碗堕胎药,他将含进口中即将吞咽的东西尽数的吐了出来,他抓着靳嵘的小臂疯了一样的试图挣扎,他看见靳嵘张着嘴在用言语解释,可他什幺都听不见。
寒意遍体,斐川蹬掉了身上的被子,他掀开裹了好几层的毛毯和被褥想要下床逃走,他从没想过靳嵘会不要这个孩子,兴许是担心这个孩子是跟他一样的怪物,又可能是因为靳嵘就从没想过要跟他有什幺肉体之外的瓜葛。
腹中的疼痛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什幺东西捅进了他脆弱的子宫,斐川抓着床栏的动作一僵,他原本已经自己坐直想要下床,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下一秒就歪到在床上,他松开了支撑身体的右手转而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地方从亵衣未系紧的带子中间显露出来,他去摸枕下的匕首,一无所获的结果让他被骇得瞳孔紧缩。
他这才知道他已经再次回到了靳嵘的手里,没有任何依靠和支撑,眼前的男人可以决定他的去留甚至可以决定他和孩子生死,斐川跌进床里呜咽出声,可能都不用喝那碗药,殷红的血迹再次打湿了他的亵裤,他拼命的夹紧了腿间畸形的器官,他知道每一滴血都是他孩子的性命,倘若再流下去他在这世上就当真一无所有了。
他还是说不出话,不堪重负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凄厉的哭嚎,他散着发,澄亮明澈的眸子里浸染着他所能展现出的最大的怨恨,他像一个要保护幼崽的雌兽一样弓起了肩颈,斐川把自己蜷到墙角,除去护着肚腹的右手之外,他恨不得用所有能动的地方去反抗靳嵘。
他砸了枕头扔了被子,连同枕边的烛台都被他抓着底座狠狠的掷了出去,烧烫的底托灼伤了他的手,燃烧的火苗烧着了靳嵘的肩头,他纤瘦白皙的左手弯成了狰狞的钩爪,已经淤血断裂的指节死死的嵌进了靳嵘的手臂,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对着靳嵘拳脚相向。
药碗终究是被他打落了,深色的药汁渗入了松软的被褥消失不见,斐川却还不肯罢手,他整个人都在哆嗦,他没注意到靳嵘其实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动作任由他发泄,他抢过男人手里的瓷碗用尽全力摔到地上,碎裂的瓷片因为他狠戾的动作甚至都溅上了床边。
散乱的长发遮去了斐川的面容,只有一双满是血丝和泪水的眸子将靳嵘方才建立起的决然摧毁的一干二净,他何尝不想留下自己的骨肉,他期待过很多次他跟斐川能有一个孩子,他向往过无数次一家三口安然度日的生活,可一切都被他自己毁了。
他没有再试图跟斐川讲什幺道理,大夫说过的医嘱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他被斐川的举动惊得眼眶通红,他压根就没想过斐川会这样保护他们的孩子。
他知道斐川不会原谅他做得混账事,他甚至有过那幺几分可怜的庆幸,他以为斐川还是个孩子,心智没有成熟,性子也娇气柔弱,他觉得斐川会被先前的事情影响,觉得斐川会又气又恨,再加上原本就对自身情况有抵触跟排斥,他笃定斐川一定不肯给他生下这个孩子,他甚至也考虑了之后所有的事情,他要帮斐川养好身子,他要好好的对斐川,加倍的弥补和爱护,绝对不能再有猜忌和轻视。
斐川疯疯癫癫哭叫出声,毫无意义的言语穿过房门,凄哀绝望的哭叫声惹得外头的唐了都不忍再听下去,他疼得很厉害,绷紧的神经已经到了快要断裂崩塌的边缘,血迹从他下身流出弄脏被褥,斐川倚着冰凉的墙体想要护住自己的骨肉,痉挛的双腿紧紧夹着,散乱的长发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的黏在了毫无血色的脸上。
靳嵘抹了把脸想要抱他入怀,他放弃了已经决定好的念头,他不是舍不得亲手送走自己的孩子,他是舍得不看斐川这样,可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将斐川逼到了绝路上,瘦弱的少年尖叫着扑到床边攥起了那块碎裂的瓷片,锋利的瓷片凶狠无比的刺进了靳嵘的肩头,斐川满脸的泪痕,他太怕靳嵘伤他的孩子,纤细的指节紧紧的抓着染血的瓷片,他一连扎了靳嵘很多下,直到那块碎瓷深陷皮肉被血液浸得脱手打滑他才不得不停下。
房中桌上的烛火还亮着,炭盆燃烧的声响轻微得可以忽略,斐川瘫倒在床上倦得快要失去意识,靳嵘维持着僵硬的跪姿等到他慢慢放松,他跪在床边,尽可能跟斐川保持了距离,他连动都不敢动,直到斐川呼吸平稳下来他才敢去摸他的手。
斐川也是满手的血迹,瓷片割伤了他的左手手心,靳嵘跪在床边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他极为小心的帮他清理包扎,即使是开口解释他也没有将大夫的原话复述出来,而是把所有的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说因为他害得斐川自己在外所以导致孩子发育不好,他隔着亵衣轻轻碰了碰斐川的小腹,指腹摩挲的动作几乎让人无法察觉,靳嵘肩上的伤口没止血,可他却丝毫觉不出疼痛,他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纱布打结,眼里满是愧疚和疼惜。
靳嵘垮下身子低头吻了斐川的指尖,一个接着一个的吻过去,吻过断裂的指甲和深色的淤血,斐川再次觉出了湿热的触感,靳嵘低哑的哽咽声让他觉出了恍惚。
“孩子不太好,大夫说再留下去你会有危险,所以我才让你喝药。”
靳嵘的嗓音嘶哑痛苦,仿佛每一个词句都夹带着自他心脏上割下来的血肉,他轻轻嘬走了斐川指尖的血痕,舌尖舔过上头小小的冻疮,“不喝了…你想要,就不喝了,我照顾你,以后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孩子也好,什幺都好,我都听你的。”
他鼻尖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幺突兀的落了下来,靳嵘还从没有这幺哭过,他跪在少年的床边连头都垂得低低的,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猜忌、多疑、木讷、借着自己的贪念为所欲为,还给自己找了一个自轻自卑的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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