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护驾的三千禁军只余数百,还有少数比较不幸的随驾宗室与臣子死于那最后的血腥一夜。
在梁帝的一生中,他曾经经历过两次这种规模的叛乱,前一次他是进攻者,而这一次他成为了别人的目标。
两次的胜者都是他,第一次他赢得了皇位,第二次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赢了什么。
至于十三年前掀起滔天巨浪,最后以数万人的鲜血为结局的那桩所谓的“祁王谋逆案”
,现在仔细想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真正的剑影闪过天子的眼睫。
这一点在老皇用颤抖的视线看着身边残落的禁军时,感觉尤为强烈。
在帝都城外迎候天子回銮的,是以留守的中书令为首的文武众臣,没有皇后,没有誉王,蒙挚率两千禁军立即接手了梁帝周围的防卫,所有纪城军撤出京城,在郊外扎营,等待受赏后再回原驻地。
至此,梁帝才算是终于安下了心,开始准备发动他酝酿了一路的风暴。
与潜逃在外的夏江不同,誉王根本没打算逃,皇后也没有逃。
因为他们没有逃亡的能力,离开了京城的富贵尊荣,他们甚至无法生存。
梁帝回銮的第二天,誉王满门成为了本朝第二个住进“寒字号”
牢房的皇族,不知他囚衣铁索蜷缩在石制地板上时,可曾有想起过他那个在重镣下也未曾低头的长兄。
因静贵妃的恳请,言皇后没有被列为同逆叛党,但身为留镇京师之人。
她没有阻止过誉王的任何行动,还曾下诏钳制禁军,“被蒙弊”
三个字无法洗脱她所有的罪名。
废位已是难以避免地处置。
言阙上表请求削去言氏历代封爵与尊位,以示赎罪。
梁帝不知因为什么,竟然没有允准,折子被留中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毫无回音。
内廷在五月初向所有京爵子弟们发放猎祭例赏时,言豫津仍然得到了他的那一份。
对言氏的保全令许多本身没有明显党附誉王,但因是言太师故旧门生而暗中支持他地臣子们松了一口气。
最终为判定为誉王同党的共计二十七名,其中三品以上只有两人,虽然留守诸臣都因察逆不周被全体罚俸惩处,但淌过京都街道地血色,到底比预想中的要淡多了。
尘封了十三年,几乎已刻意被人们遗忘的那桩旧案,此时也难免被很多老臣从记忆的深处翻了出来逐一对比,暗暗慨叹岁月光阴的消磨,可以将一只狠辣无情地铁腕。
浸润得如此柔软。
萧景琰已经被认定是太子,司天监的吉日都已经占卜了出来,太子加冕礼定在了六月十六。
可萧景琰并不快活,他在想他的祁王兄,难以抑制。
现在以至于之后的事情都落到了萧景琰的身上了,要重审旧案,白璧需要时间去等。
他要等着景琰册封东宫,然后监国、步步稳掌朝政,要等着谢玉的死讯报入京城,要等着夏江落网,逼皇上不得不同意重审。
白璧告诉了萧景琰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告诫了他不能为了帮他抢一点时间而有所冒进。
他在尽全力想让自己多活下去,他一定会等到那一天,但是前提是萧景琰的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白璧更相信萧景琰的人,也再不会有像萧景琰那般信任白璧的人。
他们之间既然相互许诺,那么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做到。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两个人一起所经历的太多,看过的太过,更是因为一个信任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所以他们习惯了去信任去做到。
在对方竭尽全力的同时,也不愿意让那个人失望。
六月十六,册立东宫,举行太子加冕礼。
清晨时,宫禁中旌旗烈烈,仪仗森森,只是因国丧仪规限制,减乐。
百官齐集于奉天正殿,萧景琰着储君冕服,由引礼官引领,入丹埠,进丹陛,内赞官接引,近御座前拜位。
宝册官宣读立太子诏书后,梁帝将太子玺绶交中书令,中书令下阶,奉与新太子,太子接印,交东宫捧册官,四拜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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