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刷刷跪了一堂的人,王祜展开手中卷轴,念道:
“……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
兹有韩氏维桑,温柔和顺,仪态端庄,聪明贤淑……”
江载初就跪在维桑身侧,微微抬眼,便能看到她纤细的腰,柔顺的长发。
他知道她此刻低着头,表情必然是不耐烦听皇帝的这些赐婚之语。
可是这些原本无味的话,描述的却是他的妻子……这让他觉得,这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王祜念到最后,顿了顿,“……乃依我皇晋之礼,册立为皇贵妃,择日送入京师,钦此。”
大堂中有一种古怪的气氛,明明有那么多人,可是……他们仿佛听不懂一般,依旧直愣愣跪着,竟没人起身接旨谢恩。
他不由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钦此!”
韩壅颤颤巍巍抬起头,“王大人,是陛下要娶小女?”
“恭喜侯爷了,还不接旨?”
王祜喜笑颜开道,“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呀。”
他又转头看了嘉卉郡主一眼,却见她依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韩壅站起来,慢慢接过了圣旨,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遵旨”
。
王祜又转向宁王,笑道:“还有道旨意是给宁王的。
圣上另派了转运使接替宁王,宁王届时护送郡主入京,待婚礼礼成,宁王便可回封地了。”
宁王早已直起了身子,只是侧影僵硬如同石像一般,脸色亦是铁青,一句话未说。
王祜只觉得今日人人都这般古怪,却也没多想,只笑道:“恭喜宁王了。”
“公公恭喜本王,就是为了陛下允许本王回到封地的事?”
良久,宁王站了起来,声音沉哑,一字一句道。
王祜脸色僵了僵,不明白宁王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来自何处,他侍奉先帝数十年,自然知道宁王如今处境的艰难,皇帝肯放他回封地,对于这个处境尴尬的弟弟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优待,不是恭喜又是什么?
江载初又低头看了维桑,却见她已经直起身子,只是神情恍惚,那股怒气忽的就消散了。
后悔与愤怒已经没用,他如今只能先接旨,再另行想办法。
年轻的王爷接过了王祜手中的圣旨,从容而冷静道:“不知陛下要我们何时启程?”
维桑循着他的声音,慢慢找到他的脸,他的眼神已经明锐而坚定,仿佛早就这知道这件事……她忽然有些怀疑,是他……一直在骗自己么?
身边的交谈声忽远忽近,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搀扶起来,最后是王祜站在自己面前,笑容刺眼:“侯爷,郡主,请尽早启程。”
江载初伴着他离开了侯府。
维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呆呆看着父亲,只说了一句话:“阿爹,我不嫁狗皇帝!”
韩壅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先前他虽不愿女儿与皇家联姻,只是她是真心喜欢宁王,那么,嫁便嫁了。
可如今,事情却急转直下成了这般局面——川蜀饿殍遍地,白发苍苍的父母们因为皇帝发起的无谓战争失去了孩子,他却还要把女儿送给那人么?
韩壅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是夜,父亲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下来,维桑趴在桌边守着,听到有人轻轻敲门。
侍女忙问道:“谁?”
“萧让。”
维桑一下子惊醒过来,亲自去将门打开,“萧将军,怎么现在过来?”
“侯爷没事么?”
萧让风尘仆仆地向内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刚听说赐婚的事,特意赶回来的。”
维桑苦笑了下,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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