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那六分之一,你活着!”
“是,我活着!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活着?五人结拜,并非有义气,而是彼此不信,要用一个誓言把命强行串在一起,不许放弃。
即便如此,仍旧一路走,一路抛弃兄弟,直到我的眼睛也不好用了,大哥冻伤了腿,怎么办?就是我背着他,他看着路,相依为命往前走。
可最终,我也没能做好他的腿。”
袁恕忽掀开毯子曲起右腿,撩起裤管。
吴是非第一次看见,总赤着脚在牲口棚里快速跑来跑去的阿猿,她的身手敏捷的阿猿,如今却少了一节脚趾,右小腿部分肌肉被割去,留下一道萎缩的狰狞伤疤。
吴是非愣住了。
她开始拼命回忆重逢以来每一次袁恕行走的步伐,他的跑与跳,他跨上马背时的样子。
蓦地发现,长袍遮盖下的双腿总是走得缓慢,看似从容。
起跳用的是左脚,踩马镫也是左脚,原来他每次着力,重心都放在左边。
“这条险些锯掉的腿,还有一百皮鞭,你都忘了?”
吴是非木然地听见袁恕的讲述与分辩,不严厉,可充满了忧伤,“如今这身荣华是那之后大小战功里挣回来的,因为五人结义时发过誓,今后无论谁最后活着,都要替其他人照顾家小。
可惜我们都没有家小了,唯有一个瞎了眼的大哥。
他用身体护着我不让我失温,直到过路的旅团将我们救起,而他却瞎了,我则成了黛侯。
这就是你恨我怀疑我的依据。
作为幸存者我拥有的既得利益实在高得可怕。
但我若不拼不出人头地,大哥就会被扔到弃老峰上等死。
你以为我这身功名所系,就只是我一人吗?”
面对袁恕的诘问,李墨一言不发。
他不再用愤怒的目光瞪视谁,只是垂着头,跟吴是非一样,一时悲,一时怔。
吴是非发现自己无法正眼去看袁恕腿上的疤,她会怕,心里头堵得慌。
于是去到榻旁,默默替他放下裤管,盖上毯子,不叫任何人再看见。
袁恕看起来真的累极了,用力捏了捏眼角,声音里透着嘶哑:“大哥眼虽盲,但不聋不哑不疯不傻,当年事你尽可以去寻他再证,我已无话可说。”
李墨肩头一晃,忽然古怪地哼笑出声:“就是他告诉我,是你背弃了大家,苟且独活。”
袁恕闻言简直难以置信,双眼无神地张着,浑身发颤。
“你说、什么?”
“我去与他醒酒,听他醉里恨声,连连咒骂你无耻。
说你是魔鬼,只会吸着别人的血往上爬,贪图富贵罔顾伦常道义,雪原上的兄弟们死得好冤啊!
这些全是他的原话,一字未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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