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给鱼郦诊了许久的脉,不时擦擦冷汗,看看赵璟的脸色,颤颤巍巍道:“娘子的血是止住了,可伤在要紧处,还得再饮几副药试试……”
“试什么?”
赵璟嗓音沙哑,“你告诉朕,你觉得会怎么样?”
御医抖了抖,轰然跪倒:“臣不敢隐瞒,这等情状,做着最坏的打算,娘子怕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你胡说!”
赵璟面容冷峻,身体狠晃了晃,声音中带了些不易被察觉的哽咽:“她只伤了那么一点点,留了些血,从前伤得比这还重都挺过来了,如今怎么会这么严重!”
御医稽首:“官家明鉴,娘子重伤之后大伤元气,特别是生产之后,底子都虚透了,之后一直郁结忧思,脾肺不调,根本就没好好休养。
这处伤看着不要紧,可在娘子身上,那就是灭顶的打击啊。”
郁结忧思……赵璟品咂这四个字,一时有些茫然。
她为什么郁结?又为什么忧思?他要封她做皇后了啊,这是天底下的女子皆梦寐以求的,她唾手可得,如果没有李雍明的事情,她的一生都会是尊荣顺遂的。
她为什么?
赵璟向后趔趄的几步,崔春良慌忙搀扶住他,老内官擦着眼泪道:“官家,您让娘子好好歇歇吧,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鱼郦先前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曾趁赵璟上朝时传御医来看过,倒是开了些猛药,御医也言明利害关系,鱼郦思忖再三,还是没有用。
她宁愿清醒着受罪,也绝不让自己浑浑噩噩。
这些事崔春良都知道,鱼郦的症状远比赵璟所知道的要严重得多。
赵璟推开崔春良,蹲在床边仔细看鱼郦。
她头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白绢。
真是奇怪,怎么这一年里,他印象中的鱼郦总是在受伤,不是这里,就是那里。
他不是天子吗?他不是爱她吗?怎么就没保护好她呢?
赵璟心中痛悔交加,他轻抚鱼郦的额尖,昏迷中的她眉眼舒展,睡颜十分安宁,赵璟从来不记得,睡在他身侧的鱼郦有过这般放松沉谧的模样。
望着那张鲜活姣美的脸,赵璟有些恍惚,怎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呢?不会的,一定是鱼郦生他的气了,不然就是她累了,她要好好歇歇,等歇够了她自然就会起来了。
终于想通了,赵璟将御医和宫人全都赶了出去,伏在床边,握着鱼郦的手,轻轻阖眼睡了过去。
这一睡一直到戌时,天都黑透了,崔春良实在放心不下,进来将他唤醒。
睡得迷瞪的赵璟爬起来,见崔春良在弓着身子点灯,压低声音道:“多点几盏,鱼郦最怕黑了,她若是一会儿醒过来见到处都黑漆漆的,她会哭的。”
崔春良只觉有重石轰然砸在他的头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赵璟。
赵璟瞥了他一眼,嫌他动作太慢,夺过蜡烛亲自一一点亮鎏金莲花台上的灯烛。
点完后,他在一旁托腮端详,又嫌不够亮:“再取一些蜡烛过来。”
崔春良僵立片刻,捣蒜似的应下,慌忙跑出去。
他一壁命内侍黄门去取蜡烛,一壁派人请嵇其羽和谭裕进宫。
两人得到信儿,飞快赶来。
众人进入寝殿时,只见赵璟已在鱼郦昏睡的床前置了一张矮几,他坐在蜀锦绣榻上,正对着满殿煌煌烛火在批阅奏疏。
赵璟写几个字,就抬头看一眼鱼郦,确保她在他的视线里,神色就会舒缓许多。
嵇其羽惦着脚步悄悄上前,像怕惊动什么似的:“官家……”
赵璟皱眉看他,“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有,这是朕和窈窈的寝殿,你一声不吭地进来,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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