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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舌尖,祁璟生生咽下,只哑着嗓子,不无委屈地逼问江月,“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心里明明只装着你,你就能狠下心,不要我了?”
江月抚了抚他胸口,略示微笑,“咱们好一日就算赚一日的,行不行?没影的事情,想这么多作甚……你也应承过我,将来是要我做你妻子的,若做不成了,咱们再商议不成的法子。”
祁璟一把抓住江月的手,死死按在自己身上,再不肯放,“咱们必是能好一辈子的,离开我的话,以后不许说了。”
江月无奈一笑,任他握着,也不辩驳,静了半晌,方道一句乏,偎在祁璟怀里睡了。
她话说得坦荡,心也坚定,入梦自然快。
可祁璟忧心忡忡,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
他趁着夜色起身,孤伶伶一个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反复琢磨江月方才的话。
他其实从没生过另娶旁人的二心,对于安如郡主,自是也一直再想推诿的法子。
然而,江月刚刚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却早有盘算的一番话,让祁璟生了后怕。
祁璟自入伍以来,再没妄想过平安日子,他瞧着母亲辛苦拉扯自己,把守了几年的小儿子最后也送入军伍,更是连娶妻的念头都放弃了。
好生生的姑娘,跟了他,便一辈子没个安宁,又何苦呢?
为着这个,他得恩回乡探望母亲的那几次,一直被他娘追着打,又不得已陪着母亲坐在父亲的坟前哭。
他原以为自己会这个样子直到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
祁璟如今年已二十有六,比他小的陆阅山、薛徽,家里都有了妻儿,偏他孑然一身。
可谁知,他后来会遇上江月,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祁璟明知她的好,明知自己高攀不起,却还是昧着心贪了她。
时隔一年,他甚至依然记得自己不管不顾地带她到了毓关的城墙上,一颗心跳得飞快,冲动地问她愿不愿意陪她打完这场仗。
那时候,她明明可以跟着方守成去重新过上平安富贵的日子,可她竟愿意留下,陪他一起历经这些腥风血雨,不退缩,也不后悔。
后来,他一次次险些冒犯了她,她从不生恼,便是害怕极了,也没有硬声和他说过一句狠话。
其实祁璟知道这个小丫头颇有几分自己的脾气,可她为了他,肯顺服,肯听从,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忍了。
她甚至还不惜自降身份,去服侍安如郡主。
无意间听到薛徽议论她的话,第一件事想的便是如何免他为难。
她跟着他在前线颠簸受惊,又为了他忍辱离开,甚至……她甚至甘心没名没分地就跟了他。
祁璟有些自我唾弃地庆幸着,她都有了孩子,还敢想着离开的事情,倘使两人没这样一个羁绊,她岂不说走便走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祁璟的心也觉得既沉且冷。
仔细想来,也许是他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太没章法,处处乱了方寸,是以今日才落到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
于外人,他螳臂当车,无论如何也敌不过邵相和安如郡主,于自己人,他竟也没法子留下江月。
他从心底开始觉得无力,《垓下歌》如何唱来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四面楚歌,大抵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祁璟正欲起身回房,却不自禁把诗的后两句念了出来——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他身子猛然一震,想起薛徽给他密信中写过的话。
江月曾说过,她深悔自己贞烈不足,昔日被掳至蔚州,该一死了之。
那她适才说叫自己放她走,又是往哪走呢?
祁璟越想越觉得心惊,连最早江月刚被送到军营里日日寻死的模样都一股脑想了起来。
他疾行几步回到房里,只等看到江月安稳睡颜方略觉平静。
他也顾不上旁的什么,摸索着上了榻,将人整个揽入怀里。
江月微觉不适地扭了扭身子,但因习惯了祁璟,换了个姿势,依旧睡得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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