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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向下官保证,道长所为与广陵侯府无关,陛下那边也否认曾下过令……”
“此事乃是贫道一人所为,与旁人都没有关碍。
大人也不需如此吞吞吐吐,贫道不曾受任何人指使,也没有那般精忠爱国。”
沈颐竟然笑了,“贫道不过是一时兴起,大人信吗?”
他轻描淡写,和先前痛彻心扉、中肠断绝的陈如希形成强烈对比,反而让钱循心内发寒,“道长这一时兴起,就能将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等手段,下官佩服。”
“哪里是贫道手段高超,不过是贺云升太傻罢了。”
沈颐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像浸了毒,怕是晏华亭在这都会觉得过于凉薄。
钱循讽刺道:“贺尚书文能辅弼,武能开疆,倘若这叫做傻,满朝文武怕是大半都是痴儿。”
沈颐不置可否,也未接话茬,只是勾唇道:“彼时我年方十四,刚刚出师,奉诏离鹤鸣往玄都。
那时无忧无虑,只想着趁机松快松快,仗着功夫尚可,便在江湖游走一番。
于是在钱塘观潮时,结识了晏华亭。
我那时哪里懂什么海疆海运,只觉得他人品不俗、又是个枭雄,权当交个朋友。
就这样在江南游荡了数日,突然某日那朋友邀我前去金陵,随即便开始长吁短叹。”
“难道是晏华亭主动向道长求援?”
“是,也不是,”
沈颐转身带他走到一处茶室,从此处看出去,正是冠盖如云的朱雀大街。
他亲自取了一曜变盏,为钱循制茶,“彼时他们找了一身形与白雪词颇为相类的东瀛女子,想要我用鹤鸣传下的易容之法为她易容。
我当年一是觉得东瀛人难以控制,易容之术流传出去恐成祸害,二是也是时候去玄都观了,想顺路回京,三是长日无聊,年少气盛想寻个乐子。
正好我那时身量未成,不比白雪词高上多少,于是我便乔装成她的模样,跟着贺熙朝去了长安。”
“当时在玄武湖跳舞的,是道长?白雪词亲授舞艺么?”
钱循好奇道。
沈颐挑眉,“贫道虽天资平平,可也不甚愚笨,本门云笈步共九九八十一式,看两遍也便会了,白雪词那舞也不难,一遍足矣。”
若是不相识之人,恐怕会觉得他口气狂妄,可钱循见过他的本事,对他的海口毫不惊异,“贺大人与道长几乎朝夕相对,他为何不曾察觉有异?”
“他与白雪词也只远远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哪里分辨得出?”
沈颐似是叹了声,“再说他自小在花团锦簇中长大,就算族中有些蝇营狗苟,也并不能伤他分毫,更不识得我这般的恶人,哪里就晓得人世险恶了?他只道是个胸有丘壑的绝代佳人,自然言听计从……他多少也算是个人物,还是贺党里为数不多面对滔天富贵也能把持得住的,我难免多劝了几句。
彼时我道心不坚,若换作今日之我,根本不会插手管这闲事。”
钱循静静听着,又听沈颐道:“那日我离开别苑,回了侯府,当夜就听闻了白雪词殒命之事,也是时也命也。
再后来,我先是在玄都观苦修,后又奉旨执掌玄都观。
京中这些起落风云,都与方外之人无关了。”
茶汤盛在曜变盏中,在夕光下明明灭灭,钱循抿了一口,只觉扑鼻沁香,入口清甜,可再回味却满是苦涩。
那苦意颇为清冽,不甚浓重,可却一直苦到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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