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的影子有些瘸,郁倪强忍着极大的痛苦走在道路上,还在复原中的脚穿不住鞋,每跨一步细碎的石砾就钻进脚指缝跟烫伤的脚掌,就算撑着拐杖,不禁走的脚还是磨出斑斑伤痕来,表面痊愈的身子骨其实还是虚弱的,一动就像要散掉,禁不起过度摩擦的肌肤都在抗议,她咬着已经深深陷入唇肉的牙,拼着命往前走。
她睡不着,每个翻身都是要人命的痛,背痛、手痛、脚痛,林林总总都是痛,然而让她牵挂,怎么也会不上眼睛的是家人还有火安琪,她怕啊,怕笨蛋一个的他会笨得把小命给卖了。
一想到这,她怎么都睡不着。
纵使好心肠的周叔替她到处打听,带回来的却是忧愁满面和欲言又止。
她没办法任自己在床上胡思乱想,不来看个究竟她不放心。
挑这样的夜出门,一来,她不想惊动那对好心的老夫妻,为了看顾她,两个老人家都累得快不成人形,二来,她不想……吓人。
她的脸比鬼还可怕。
摸摸自己大部分都结疤的脸,郁倪黯然的将帽檐拉得更低。
近乡情怯,她一跛一跛的脚钉在地上。
月娘光润的亮度让她清楚的看见被烧毁的花园,是的,她回到曾经是属于郁家花园的一角。
一朵歪斜的玫瑰花苞可怜的在风里颤抖,孤苦无依。
郁倪一颗心纠了起来,难怪周叔什么都不肯说,这种凄凉的光景岂是凄惨两个字能形容?
她颓然的跌坐在草丛,拐杖摔在一边,以前的虫声唧唧,现在只剩鬼声凄凄。
惆怅、萧瑟都不能形容她心中极端的感觉。
跌撞的站起来,她的家呢?
当她再度失望的站在一堆废墟上的时候,干涩的喉咙吐不出呜咽,她只能拼命的进出破碎的话,“爷……姐姐……你们在哪里?”
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家被一把无名火烧了,抓起一块破瓦,郁倪抱紧它,忍了又忍的眼眶进出咸湿的泪水,她哭倒在茫茫的夜色里,无限悲凉。
“别哭了……乖”
温和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却奇异的止住郁倪悲痛难抑的凄苦。
先是一件温暖的外套裹住她浑身冰凉的身子,继而,一双地朝思暮想的眼睛出现了。
隔着薄薄的白纱,火安琪看见泪痕狼藉的郁倪,她瘦了,尖尖的下巴不再圆润,眉尖盛着浅浅的愁,脸颊上被火烧过的疤痕更是大肆破坏了她原来的清丽白皙,一张美美的脸蛋有了瑕疵。
“啊,不要看我!”
郁倪连忙把他推开。
她这张脸怎能见人?
火安琪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
“如果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你就不会推开我了。”
他紧紧箍住她,又怕她受伤,力道不知怎么拿捏,只能又接又抱又捧,手忙脚乱的,怎么也不肯放开她。
冗长的跋涉、伤心欲绝加上不断的刺激和乍见火安琪的惊喜,摧折了郁倪的心神,她被痛苦棘手的灵魂承受不往波涛汹涌的情绪,羸弱的趴在他身上痛哭失声。
她的泪在火安琪背上奔流,他感受到她心力交瘁的痛楚,整颗心为之托了起来。
“放声的哭不要紧,我在你身边。”
轻拢她披散的发,尽管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发被削得薄短,他仍是无比温柔。
沉谧的月色为他们俩披上一层迷蒙外纱,就像无言的安慰。
此时,在远远的好几公尺外,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低沉的对话——“他真是我们那一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小弟?
打他出娘胎也没见过他对谁有那样的表情。
“瘦长的影子是火觞,他除了惊讶说不出第二种情绪。
“其实,我们又有谁真的去了解过他?”
火雪城低语。
那个会安慰人、有情的火安琪,身为兄长的他们谁都无缘一见。
“我们亏欠他。”
最远处的火抉哑着嗓子,眼神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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