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朝暮困惑又不解。
像是在一直等待着这个问题似的,顾与堤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极为坦诚地回答:“因为当时我没有锻好自己的心,我实在是太固执了,一意孤行地选择了留守老家,还强迫我儿子跟着我一起留下,我偏执地认定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凝滞的,明明是在看向司徒朝暮,却又带着一股穿透感,像是穿透了岁月,对着过去和未来的某个人说。
或者说,这些话已经在她心头积攒好多年了,却一直没有坦白的机会,令她一直在愧疚着自责着,直到今日才终于有了宣之于口的契机。
“其实我一直想跟小风认个错,但是、太晚了,我还是影响了他的一生。”
顾与堤的语气中透露着难掩的忧愁与焦虑,“曾经我一直很担心他会弃我而去,会不顾一切地走出这座山,但是现在……”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晦涩,像是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说了一般。
司徒朝暮抿了抿唇,试探问了声:“现在怎么了?”
顾与堤怔忪许久,才开了口,目光和嗓音都在发颤:“我担心他、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这座山。”
一锻身,二锻心,三锻刀。
身好锻,心难锻,她的小风从小就被剥夺了随心而为的自由,有太多的苦涩和委屈无法宣之于口,如同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积压在了心头,即便无恨无怨,也不可能轻松自在地率性而为。
“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被自己的执念困在这座山中,我希望他鼓起勇气往外走,走得越远越好,去见山高海阔,一路都别回头。”
司徒朝暮茫然不已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但她却清楚地瞧见了宋熙临他妈神色中的病态感。
顾阿姨像是在短短几瞬间虚弱了下来,之前强撑着的精气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疲惫与沧桑。
现在的她,不像是一位身体健康的人,眉眼无力低垂,面色苍白憔悴。
怪不得她之前会说,头发都掉光了。
她可能正在接受化疗。
她这幅模样还让司徒朝暮联想到了那天清晨在医院门口遇到的坐在车里的宋熙临,一模一样的虚弱病态感。
顾阿姨还在喋喋不休,不受控制地向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诉说着一些与宋熙临有关的事情。
司徒朝暮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在短短几秒钟内千回百转,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了声:“阿姨,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带他走出这座山?你怕他自己走不出去。”
不是身体走不出去,是灵魂走不出去。
顾与堤惊讶一怔,突然就明白了她的小风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孩了,她有一种善解人意的聪慧。
其实顾与堤也知晓自己不该跟小风的朋友们说那么多自家的事情,毕竟人家跟他们非亲非故,何必要把人家当作求助对象?
但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可能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有些和小风有关的回忆只有她这个当妈的知晓,等她走了之后,这些回忆也会随之消亡,但她并不想让这些珍贵的记忆伴随着自己的离去而消失,更不想让小风终其一生孑孓独行……宋青山他自身难保,根本救不了小风,他甚至都救不了在他身边的阿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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