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位名叫乌石先生的老者看起来不过是一介布衣,其实身份却不同寻常——他乃是古烁上主的恩师,从上主幼年起就一直陪在上主身边,为其传道授业解惑,被上主尊为帝师,是古烁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不过他生性淡泊,并不喜欢朝中各种心机谋算,所以一直不曾于朝中任职,也一向不愿参与官场争斗。
乌石先生对于云起十分欣赏,引为忘年之交,方才见众人请立祠,知道珂曜为难,他觉得云起当得百姓这份爱戴,所以就破例出面一次。
有了古烁上主的许可,珂曜便没有了顾虑,带着众人谢过圣恩之后,亲自回内室取出来一个匣子。
云起一看,珂曜拿出来的正是他当时交给珂曜的匣子,正觉得奇怪,就看见珂曜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刀一剑,刀自然是寒岭生的猎刀,剑则是云起的佩剑,也就是当年寒岭生赠给他的那柄剑。
珂曜当着众人的面从匣子里将云起的佩剑取出,拿在手中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大概又在追忆与云起的过往,云起在旁边看得心痛无比,真想将珂曜揽入怀中,可却无能为力,只能暗自叹息。
珂曜拿着剑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将剑递给布图族长,轻声说道:“此剑为夫君生前佩剑,夫君十分珍爱这把剑,一向随身佩带从不离身,我原想等夫君安葬后便在家中设立灵位,将这刀剑一同供奉,既然诸位有心为夫君建祠,那便将此剑放置到祠堂去吧。”
布图族长听到珂曜说愿意将云起的随身佩剑赠给众人,心中大喜过望,连声道谢,然后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剑。
旁边一人见珂曜将一把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刀如此珍重地跟云起的佩剑收在一起,又听见她说要供奉刀剑,便有些好奇地问:“公主方才说设立灵位、供奉刀剑,这把剑是羲云王的随身之物,我们都见过,这把刀也是羲云王的么?羲云王竟然还会使刀?”
珂曜摇了摇头,答道:“这把刀并非夫君的,而是夫君的义兄、岭生大兄的遗物。”
();() 说着看了一眼匣子里的猎刀,接着道:“夫君临走之前将这把刀交托于我,嘱咐我要教云家子孙不可忘记岭生大兄的再生之恩,家中祭拜于夫君时,也当为岭生大兄同祭。
所以我原想将这一刀一剑一同供奉的,不过百姓心意,珂曜感激不尽,这柄剑便交托于诸位了。”
珂曜边说边向众人颔首致谢,众人见状也急忙回礼。
布图族长等人听完珂曜的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聚到一起商议了一阵儿,便重新回到珂曜跟前行了一礼。
珂曜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诸位这是做什么?”
布图族长犹豫了一阵儿,最后还是在众人的眼神催促下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道:“公主赠剑我等代百姓谢过,只是我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珂曜点点头说:“布图族长请讲。”
布图族长吸了口气,忽然行了一礼,快速地大声说:“还请公主同意将此刀也放入祠堂,我等愿为羲云王和岭生侠士塑像立碑,一同供奉。”
说完一张黝黑脸庞竟是有些发红,低着头也不敢看珂曜。
这也难怪,虽说为云起和寒岭生建祠是大家一片好意,但这刀剑明显对于珂曜、对于云家来讲是寄托哀思的珍贵之物,珂曜肯将这柄剑赠给众人已属不易,众人还要来求取这把刀,尤其这把刀还是云起特意留与子孙的寒岭生遗物,这样的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一些。
珂曜听到这话也有些犹豫,一时间脸上神色变幻没有回答。
众人见到珂曜这般神情,便觉得自己这个请求实在有些不合适。
但其实大家也是一片诚心——自从百姓知道了寒岭生的事迹,每年中元都会为他放灯纪念,还有些人在家中供奉了寒岭生的画像,足可见寒岭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此时听说云起生前特意交代要将寒岭生与自己同祭,自然而然便想到为他们俩一同塑像立祠,所以才会来求这把刀。
众人当然知道这个要求不太妥当,所以刚才那番商议并非商议是否要给寒岭生立像一事,而是在商议该由谁来开口求刀,最后还是把布图族长给推了出来。
();() 此时见珂曜一直没有答话,布图族长越发地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地说道:“公主恕罪,那个……我们……。”
珂曜摇摇头,拦住布图族长的话头,轻声说:“布图族长,诸位族长,我知道大家是一片好意。
这把刀本是夫君交托于我,理应供奉于云家的,不过我明白大家的意思,夫君他若有知,想必也会感谢大家对岭生大兄这般用心,这刀便一并交于大家吧。”
说罢便将装着刀的匣子递给了布图族长。
众人自然是惊喜不已,连连感谢,又安慰了珂曜几句,众人便告退去筹办建祠堂的事去了。
珂曜看着众人带着刀剑离去,喃喃地说:“夫君,阿曜做得可对?你可是愿意如此的?”
云起站在珂曜面前,深深地望着她,轻声说道:“阿曜是最懂我的,如此我自然开心。”
边说边抬手想去抚摸珂曜,却什么也触不到,禁不住叹息了一声,但还是抬着手放在珂曜的鬓边,就这么静静地停在那里,许久许久。
云起为官一向清正廉明,更兼才华出众,行事恪守君子之道,待人谦和,进退有度,不论是朝中还是各大王族之中都有许多人与他交好,加上他主持民事,深受百姓爱戴,此时辞世,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直到入夜,才总算清静下来。
珂曜在灵堂守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回房休息,云起陪着珂曜站了一整天,这时也跟着她回了房间,卓尔好不容易哄着珂曜吃了点东西,又服侍着她歇下便退了出去。
珂曜此时独自躺在床上,白天里的平静镇定全都不复存在,蜷成一团痛哭起来。
云起坐在床边见珂曜这样伤心,便觉得心中如刀割一般,虽然知道珂曜听不见也感觉不到,还是轻声哄着她,用手一遍遍抚过她脸上的泪水,似乎只要自己坚持得够久,便能擦干她的眼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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