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感到身体传来阵阵麻痛,才将脸从手中抬起,眼前明晃晃,竟是天亮了。
明亮的光线从门缝窗隙中穿射而过,便似要将人心也照亮般。
他发着怔,面上的表情却渐渐缓和,竟有了一丝云淡风轻嘲笑意,罢罢罢,无可留恋,亦无从伤心,一切皆已去,大不了,从今后,他与英儿,踏千山,寻万水,再找一处安宁地,挂一杆医幡,总不至于饿死便是。
想通了,曾大夫只觉着自己这是自寻烦恼来,便要起身,才发觉身体沉重如铅,竟是起不来身,抚额轻叹一声,怎就忘了,这缠身多年的毛病,人都说曾大夫怪脾性,爱赖床,医有方,性凉薄,他们又怎知非是他爱赖床,而是不到日上三竿,他的身体便不是自己的,根本就不听使唤。
能医,百病又如何,他终是治不了自己一身心结。
无奈,只能等。
终于等来了还在揉眼睛的英儿。
「啊……师傅,您怎么坐在这里?」
「没什么,夜里起来瞧瞧,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曾大夫伸出手,让英儿扶他起来。
英儿怀疑地瞅瞅曾大夫,少年人力气没长足,虽说曾大夫只是中等身形,却也叫他下足了劲才扶回了房里,把被子盖在曾大夫身上,他终忍不住问道:「师傅,您可是舍不得这里?其实我也舍不得呢,昨个儿跟林妹妹说了好些话,总觉着说不完。
」
曾大夫微微笑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到现在哪有舍得不舍得,总是要走的。
英儿,你若是实在不舍,便留下罢。
」
「不要。
」少年倔起了脸,不言语了。
待曾大夫能起身了,他取出了大约一半的积蓄,带着英儿上了市集,买下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及一些必需品,英儿没驾过马车,觉着新奇,缠着曾大夫要学,曾大夫便教,英儿着实聪明,不过半日的功夫,坐在马车前端,一手拉缰绳,一手扬马鞭,竟也似模似样。
曾大夫到屋里抱了两床新被褥,又取了草席,放入马车下的夹层里,又在马车顶上蒙了遮雨的油布,车内放置了些必需品如盐巴、火石、锅盆之类的,便算准备妥当了,就是错了宿头这马车也足以过夜。
次日,不待过午,曾大夫就带着英儿离了安阳城,他怕教祁府的人知道,特地绕道从西城门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快行,谁知尚未走出五里地,马车刚拐入一处树林,就见两帮人拿刀拿剑,正打得热闹,地上已躺了十几具尸体,还有不少人在地上哀嚎,满身是血,显是受伤不轻。
「师、师傅……」英儿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吓得大叫了一声,便要下车,原来是医者本性,见着受了伤的人便下意识地要去查看。
曾大夫一把扯住英儿,低声道:「闲事少管。
」他一看这两帮人的衣饰,便知是肃剑帮与那平南帮又起争斗。
江湖纷争,躲尚且不及,哪有凑上前的份,当下一甩缰绳。
掉转马车,绕过这片林子,从一条小路离了去。
只是这一绕,便过了预计的时间,赶不上在天黑前到达寿光镇过夜,只得在野地里将就着,所幸这里离安阳城尚不算远,也无猛兽出没,过夜还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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