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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连城!
你竟敢……你……”
罗望已是气得全身血脉贲张,口中鲜血激喷。
为免力尽倒地,他以残刃支在地上,仍朝叶千琅所在之处扬声高呼,“大人,我们……我们杀出去!”
心里合计了一番杀出去的可能,叶千琅面色淡然,只道:“倘我留下呢?”
“倘你留下,我自再不会骗你、伤你,我会待你百倍的好、千倍的好,只是这位罗千户……”
寇边城以目光示意手下拿来溯冥刀,又持刀柄将手中长刀递给了叶千琅,道,“还请叶大人亲自送他一程。”
话音落地同时,叶千琅竟已接刀在手,飞身而出,斩出一弧蕴足劲势的银光——莫说一旁的桃夭连连惊呼,便连寇边城也是一愕,这份果断狠辣比起当日自己那一刀犹有过之。
溯冥刀杀意虽重,刀声却极轻微,而罗千户眼睛虽瞎,耳力倒格外的好,这一刀他许是能避,可分明又不想避,直到冰冷刀身没入胸口,他面上既露哀色又有喜色,倘使细究竟还是喜甚于哀——确有几分伤心,却又并不十分伤心,自己的阿琅到底活生生地现身于眼前了。
怕是自己将死之际听得差了,突地伸出手去摸了一摸,哪知却摸得一只空荡荡的袖子,罗望勉力张了张嘴,口中鲜血便源源喷出:“大……大人……你的手……”
眼神无一分闪烁,亦无一瞬犹豫,叶千琅手中刀气凝转,只定定望着罗望,开口唤了他一声:“大哥。”
这一声“大哥”
蓦地令罗望心头一热,哪怕此刻利刃当胸而过,竟也没了疼的知觉。
犹记得小时候那个神仙娃娃,眼珠乌溜,唇角娇艳,总是拽着自己衣角黏前黏后,一睁眼便满院子唤着大哥,只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起,突然就生分了。
“大哥。”
又是一声轻唤,叶千琅吐字慢且清晰,更破天荒地不似平日寡言,“论文才武艺,你不算头挑人才,论心计智谋,你更是一无所擅,可这些年我留你在身边,视你为肱骨心腹,你可知……为什么?”
天色又暗几分,眼前一片血雾氤氲,依稀显出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轮廓。
罗望虽看不甚清,眼眸却一瞬不瞬,恨不能将此刻情状完完整整摹写下来,此生看不够,来世也得记得。
“大哥,记得那时我常去偷吃陆厨娘的黑麻酥糖,每每被她发现新做的酥糖少了大半,总还赖在你的身上,你明知是我却从不点穿,替我挨了厨娘不少板子……”
胸口的痛楚撕心裂肺,罗望喷出一口血来,却不自禁地颔首微笑:可不是?这神仙娃娃貌似纯良无害,实则既黠且慧,自己馋嘴偷吃不算,还总趁人无备把那芝麻粒儿抹在别人脸上,一味跟你耍赖蛮缠,真真吃他不消。
“大哥,记得那日大火,你本已安然逃出,偏偏为了寻我重入火海,我因被你护于鹿皮氅中而毫发无伤,你却因此毁去了半张脸……”
忆起那日大火,罗望仍感好笑,就为了一个小娃娃变作丑八怪,倒非一点不悔,可也不知为何就这么着了魔,一头热地愿同尘与灰了。
“大哥,记得我偶得了热病,你知我嗜甜怕苦,便日日以白梨、芦根、冰糖为我捣汁取饮,哄我用药……”
回忆尽是俩人同处王安府中的桩桩件件,那些雪泥鸿爪,本末始终,好些自己都忘了,可没想到叶千琅竟仍记得毫厘不差,罗望不由含笑心道,这连魏忠贤都直言“有几分怕人”
的无情物端的也不是那么无情。
胸口鲜血似流尽了,眼前越来越黑,他仍睁睁望着这个愈发模糊的人影,直到天边那道落日的光弧逝于黄沙尽头,将他于这人世间最深的眷恋一并带了去,偏生任他如何不舍得,依旧握不牢,攫不住。
“大哥,这些我都记得,你又是否记得,那夜与你肌肤相亲之人……是我。”
也不顾罗望看不看得见,叶千琅依旧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张脸也依旧冷清,毫无情绪流连,只隐有几分“寒潭映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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