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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答应着,垂手立于一旁。
皇帝复又提起饱蘸了墨汁的笔,不疾不徐,批阅奏折。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漏泠泠,墁地金砖上投着一帘一帘幽篁细影,令人昏昏欲睡。
京中想来暑热,七月更是流火欲燃。
殿中供着金盘,上头奉着硕大的冰块,雕刻成花好月圆蝶鸟成双的图案,将殿中洇得蕴静清凉。
皇帝跟前的奏折渐渐薄下去,冰块亦渐渐融化,那鸟儿失去了翅膀,蝴蝶亦飞不起来,花己残,月己缺,小水珠滴落在盘中。
再美再好,也不过浮华一瞬,再也寻不回来。
外头起风了,蓦然间水育底绣浅粉楼花纹影色帘翻飞,如一色青粉的裙流连而过。
恍惚里,是皇帝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含糊得一如风中掠过的蝴蝶,带起一缕花叶的涟漪。
李玉分明听见,皇帝唤了一声,“青樱。”
呵,李玉恍然想起,从前的从前,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青樱最爱穿的,便是这一色花叶生生的衣裙。
只是,这世间的青樱,早己不在了。
连如懿,也魂魄归去。
皇帝眉心微曲,郁然长叹,“她去得好么?”
李玉如何敢说,想了半日,还是道:“翔坤宫带笑意,去得安和。”
“她情愿死,也不愿留在这里。
李玉,她不该来这宫里,若是去了外头,海阔天空,她的一生,不致如此。”
李玉喉头一阵阵发酸,“皇上,她苦,您也苦。
若是翊坤宫娘娘还活着,哪怕您与她不再相见,奴才知道,您心里便不会那么苦。”
皇帝并不答他的话,只是负手起身,从寝殿榻上的屉子里,取出一方丝绢,青櫻,红荔。
岁月更长,人已渐老,但那丝绢,却簇新如旧。
他握着那方丝绢在手,久久无言,静静问:“你猜,令皇贵妃对如懿说了什么?”
李玉紧紧地闭着双唇。
不必说了,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疑根深种,只等长枝蔓叶,开花结果。
他眼中隐隐含泪,难抑心底一丝激动。
只凭这一棵疑根,嬿婉即便成为皇后,也不会那么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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