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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杯盏都被拍得直晃,玉芝嬷嬷伺候太后多年,哪见过泥人脾气的太后发过这样大的火气,便是当年被丽妃陷害入了冷宫,也没这般动怒。
于是连忙上前收拾着杯盏,嘴上劝道:“您老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这叫我如何消气?宫宴堵着臣妻看人家换衣服,上元灯节又将人打晕藏进茶楼?他竟然还威胁阿妩,不许人家夫妻同房?苍天菩萨,这还是我的儿子么?这去北庭三年,当上了皇帝,竟是连从前学的礼仪道德都不要了!”
何况皇帝学的圣贤书都是李太傅教的,如今全还给了师父不说,还反过来欺负老师的女儿!
许太后气得都快哭了,捶胸叹道:“叫人小娘子告状告到面前来了,我一把老脸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玉芝嬷嬷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只得拍着老主子的背温声劝慰。
这边厢主仆俩长吁短叹,另一侧,巍峨雄伟的阙搂之上,一袭玄色团龙纹衮服的帝王负手而立,极目远眺。
浓郁的金红色夕阳落在他宽厚的肩背,将那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镀上一层耀目金光,仿佛下一刻便要从肩上腾飞而出。
眼见宽敞宫道间,那辆渺小如蝼蚁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蔼蔼暮色之中,皇帝冷峻的面庞总算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神色:“她哭着走出慈宁宫?”
冷不丁的一声问句,犹如从远处飘来的风,缥缈又冷冽,刘进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慎答道:“回陛下,报信的小太监是这般说的,说楚世子妃好似哭过,眼圈红得厉害。”
皇帝没说话,只盯着那被如血残阳笼罩的高大宫墙,良久,低声说了句:“从前不爱哭的,嫁了人不是病着就是哭着,可见所嫁非人。”
刘进忠:“……”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考虑到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到底憋住了到嘴边的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脚下灰白的地砖。
天色渐暗,城墙上的风也愈寒,刘进忠正准备提醒皇帝回去,身后响起两道脚步声。
扭头一看,原是慈宁宫的掌事太监韩福禄揣着拂尘来了。
韩福禄毕恭毕敬给皇帝行了礼,又道:“陛下,太后忽感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瞧瞧。”
皇帝缓缓转身,看着那低眉顺眼的太监,黑眸轻眯了眯。
一个哭着出宫,一个身体不适?
少倾,他拂袖抬步,淡声吩咐:“摆驾慈宁宫。”
第16章
天边暮色绯紫,炊烟袅袅,市鼓阵阵,朱雀大街散去几分白日尘嚣,行人匆匆赶着牛驴出城归家。
马车经过徐记糕饼铺子时,素筝忽道:“主子先前不是想吃徐记的糕饼么?刚好走到这,不如买些回去?”
李妩还想着告状之事,听得素筝提起,掀帘往外看了一眼,果见徐记饼铺就在前头不远,于是略一颔首:“你挑着买两样吧。”
素筝应诺,掀帘下了车。
李妩静静坐在马车里思忖,告状是一时冒出的主意,方才在宫里她心里还算安稳,现下离了宫,心下又惴惴起来,万一……
万一连太后都劝不住皇帝,那她此番是否弄巧成拙,反激怒了他?
可她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一直瞒着,独自去对抗裴青玄?她哪有那本事。
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他虽怨她背信弃义,或可看在太后的份上忍了这口怨气,放她一马。
嗯,太后都那般保证了,自己也该乐观些。
她正自我安慰,忽的车窗外传来两道稚嫩拌嘴声。
“你怎么能与二虎他们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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