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心高气傲的叶钦认为若不是自己愿意纡尊降贵,他和程非池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
就像出入高档餐厅、私人诊所的富豪,和挤路边摊、公立医院的平民,自出生起就不在同一个阶层一样。
现在情况反过来,他才知道当时用金钱堆高地位的自己多么幼稚可笑。
“谢谢啊。”
他还是把这句眼下最适合用来抵挡尴尬的话说了,随后攥紧衣襟,将暴露的演出服挡住,没话找话地问,“这么巧,来探病吗?”
程非池今天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距离感却没比昨天西装革履的时候减少分毫。
他“嗯”
了一声,扫了一眼叶钦手上拿着的病历本,问:“生病了?”
“啊?啊……小毛病,滑冰摔跟头不小心磕了下,来开点膏药贴,医生非让我来拍个片。”
叶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详细,明明对方只是随口一问。
他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昨天还装腔作势说着不认识,今天又上赶着跟人套近乎。
程非池又“嗯”
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叶钦垂低脑袋不敢看他,视线盯着自己手上的病历本,思绪忽而飘回六年前的暑假。
彼时两人浓情蜜意,晚上睡觉都要挨在一起。
记得有次因为在烈日下走了太久晒伤皮肤,程非池整夜整夜地守着他,用湿毛巾给他擦身帮他缓解灼烧感,把他揽在怀里轻拍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
其实不怎么疼,可是他想被程非池哄着,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想方设法往程非池怀里钻。
后来程非池不知从哪儿听的科普,说皮肤晒伤需要阴凉通风,切忌靠近热源,于是叶钦爬过来他就把人推开,来一次推一次,十足冷酷无情,差点把叶钦气哭。
最后一次被推开后,他抬脚就踹程非池,让他出去睡,别在自己跟前碍眼。
程非池真的出去了。
没到十分钟,叶钦就后悔了,光着脚悄悄溜到门边,手握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一点声都没听到,吓得赶紧开门,抬头就看见程非池站在门口,张开双臂微笑着说:“现在可以抱了。”
他居然用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哪怕知道可能会感冒,哪怕知道体温会回升,最多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留给他们拥抱。
叶钦至今还记得扑到他怀里的心情,甜蜜两个字都无法描绘出这饱胀的幸福感的万分之一。
而现在,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保持着一米的社交距离,程非池的不回避也不过分关心,仿佛回到从前的戒备姿态。
不,是一种比警戒线还严苛的无形隔绝,好像自己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他也不愿再了解。
而欠他的太多句“谢谢”
和“对不起”
,当时拉不下脸来说,现在却失去了说的立场。
拿到X光片后,叶钦跟程非池道了别,顾不上尾椎还疼,扭头就跑。
他仗着自己不红,在偌大一个公立医院里横冲直撞,周封打来电话的时候,直接摘了口罩跟他说话。
“我找到他了!
我找到他了!
我找到他了!”
周封上来就是声如洪钟的一顿疯吼,叶钦还以为错按了复读按钮,把手机拿远,捂住耳朵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爸爸了。”
“人都找到了,当爸爸还远吗?……算了算了,我还是当哥哥吧。”
周封沉浸在兴奋中无可自拔,“之前咱们都被误导了,以为明信片从H省寄来,他一定在H省,其实他就在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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