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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的名字只在我和忡忡的嘴唇边出现过一次。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推开忡忡宿舍的时候,她蜷缩在被子里,试图用头发遮挡住下巴上的一块乌青。
她背后的窗户外面是另一幢女生宿舍楼,就要下雨了,踩着拖鞋的女孩子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收衣服,绿莹莹的。
忡忡用手撩开头发,露出光洁到惊人的额头,“瞧,洗澡的时候在水龙头上面撞的。”
她软绵绵地笑起来,摸摸下巴,那块乌青上面还分散着一些小红点,“这样子骗人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吧,是J弄的。”
忡忡吐出这个音节的时候嘴唇拉得扁扁的,好像一片树叶一样,满怀着令人心醉的迷惘,“他的胡子很硬。”
我突然间就愤怒起来,指责起忡忡,数落J的种种不是,好像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忡忡会毁在J的手里一样,忡忡,这个男人怎么会真的爱你,他软弱得不堪一击,他甚至已经老了,他正要把你的新鲜也迅速拉往衰老,而你就连理想都已经被他占据了。
这时候滚起了巨大的雷声,珍珠般的雨点就落下来了,那是我们住进山坡上的第一场雨,夏天轰然到来。
我们没有撑伞踩着雨去吃砂锅米线,那时对山坡上的地形还颇不熟悉,最后我俩站在一棵芭蕉树的底下躲雨,却不曾想到那树叶间积聚着的雨水更是大颗大颗地直往脖子里面灌去。
忡忡用手摸摸乌青,突然我们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滑稽与可笑,刚才在宿舍里说了那么多,我累得口干舌燥起来,我感到神秘的力量正将我们俩拖开,而此刻我们站在芭蕉树下,拖鞋里露出来的脚趾涂得五颜六色,这种越发短暂的时光都被我的记忆硬生生地剪了下来。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我已经向前走得太多了,走到你丝毫不了解的地方去了。”
忡忡说,“自从我们来到这个南方的城市,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这个山坡去外面看看,你知道那片湖的对过是什么吗?”
忡忡伸出光裸的胳膊指着那片巨大的静谧的湖泊,虽然雨珠越滚越大,但是那里依然泛着金灿灿的波光,“我心甘情愿地跟着J往南方岁月里去。”
往南方岁月去往南方岁月去(2)
自此以后J的名字成了我们间的禁忌。
多年之后,我站在半夜的阳台上面嗑瓜子儿,把瓜子壳往底下的屋檐上扔去,一两只老鼠迅速地在屋檐壁上窜过去,令人浑身发抖的孤独突然间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注视着对面楼房顶上一只水龙头,心想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听我说说话了,我惨淡的脚指甲在拖鞋里扭来扭去,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J从房间里冲出来抱住我,问我:“怎么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么?”
我浑身抽搐到无法说话,汹涌的泪水好像堵塞了气管,手指发麻到几乎要晕厥在他的怀里,他的问话渐渐在耳边变得朦胧起来。
我被幻觉笼罩着,再次回到山坡上去,踩着脚踏车的女孩突然松开脚踏板,滑翔时空气里甜腥的气味,树木郁郁葱葱,是我和忡忡的南方岁月。
当我再次平静下来时,我虚弱地对J说:“我再也不能够跟忡忡说话了,我再也不能够跟忡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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