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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三毕业,我考到了南方山坡上这所梦寐以求的大学,决绝地裹了行李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东面城市,而新的梦想的诱惑那么强烈,简直要冲昏我的头脑,我给小五写信,还没有得到回信的时候我就已经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心里并没有想到所谓的失散,放心地想着我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小五呢,就算一时找不到时间还有那么长久,将来这个词语在我的眼睛里曾经是那样长,那样虚无缥缈,当我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时,我懵懂地想着将来,那么长,足够我挥霍,足够我做更多的蠢事,有足够的余地去后悔去纠正去改过,所以我想,我根本不可能将小五丢失,待我到了南方,我会在热带植物的影子里面给他写信。
往南方岁月去第二部分(9)
可是其实呢,一旦我坐上火车离开了东面城市,我就立刻与小五失散了,我们失去联络整整两年。
所有的记忆都是不可靠的,所有的记忆都是会骗人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迅速地想不起小五的脸来,好像被阻隔,好像一切都在非常迅速地远去,当我努力挣扎向前的时候,我或者是没有勇气跌回到回忆里去,那些耿耿于怀的日子,我担心毒素就此残留着再也挤不出去,应着忡忡的那句话:我们或者都已经是残废的了。
我对于爱不再做出努力,我差点忘记那些自我无端膨胀起来的夜晚,那些句子沸腾的夜晚。
接吻与恋爱给不了我太多,而小五的归来突然让所有的阻隔都消失了,我好像只是从那些日子里跨出来一步而已,几年的时光都已经消失,那些痛苦,那些陌生肉体的接触,那些蘑菇的幻想都不再困扰我。
我那么骄傲,我有一个没有恋爱,但是无限磅礴的青春期。
小五果然没有食言,他迅速地来到了南方,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在南方租好了房子,毛坯房,水泥墙壁和水泥的地面,因为是刚刚搬来的缘故,仅仅放着一张床。
衣服装在编织袋里凌乱地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面。
电脑里面装着游戏,喇叭里面循环地放着悠然的女声。
我在阳光好的中午去他那里,他的房子离山坡特别近,他在沿街的小饭店里面买了整盒的白斩鸡,我就站在他的边上,看他讲话的样子,我竟然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与除了我之外的人讲话,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我新鲜又好奇地听他与小饭馆里的服务员讲话,他的声音要比他与我说话粗很多,也低沉,带着一点讨人欢喜的粗鲁。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小五手里拎着鸡和酱油,笑眯眯地望着我,难道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两小无猜么?
“不知道,只是觉得特别好,我过去就想着有一天我跟你一起出来买东西,你跟别人讲话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你,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跟陌生人讲话了,小时候爸爸总是强迫我自己去百货公司里买东西,但是我捏着他给我的钱,根本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往后,那些在柜台后面的营业员简直叫我抬不起头来,而爸爸强硬地站在我的背后,不吭一声,我只希望自己彻底消失,所以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人陪着,我就要放心很多。”
我们都笑起来,又去便利店里面拿了两罐啤酒,小五想了想说,多拿些吧,结果就拿了一篮子的啤酒,他朗声对营业员说着话,肯定连营业员都喜欢他这样的年轻男人,那么干净,穿牛仔裤和圆领汗衫,彬彬有礼里面却无处不透着小小的邪气。
我们面对面地坐在他房间最最简陋的桌子旁边,那么放心地坐在一起吃白斩鸡喝啤酒,这放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于是我们俩就像是刚刚认识一样,规矩地动着筷子,愉快地望着啤酒在杯子里面冒着泡泡,南方的太阳从窗户映进来,于是小五说:“这种太阳在东面根本就是看不到的,无遮无拦。”
我们俩讲话都变得特别文绉绉,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只顾着喝啤酒,顾左右而言他,好像都不敢靠那些特别想问的问题太近。
躲躲闪闪地每人都喝了两罐啤酒之后,小五突然说:“我女朋友还没有来帮我理过房间。”
说得特别迅速,然后就不说话了,只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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