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瞧着熊二跑开,没奈何了的,只得转身对单大道:“多谢官人相救。
若非官人,只怕奴今日要命丧此地了。”
那单大身着一身白色粗布袍,头戴白巾帽,此时看着也算得慈眉善目。
他走到颜舜华跟前站定,对着颜舜华唱了个肥诺道:“熊二是我们村子里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惯好欺负独自出行的姑娘小姐。
出门在外,原就十分凶险的。
更兼如今奸臣当道,许多村民都吃不上饭做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小娘子如何敢独自出门?”
单大说得诚挚,颜舜华心下却暗自叫苦。
她能说出甚么花样来?难不成要说:“奴原本是城内韦秀才的娘子,因和相公恩情渐疏两心相离,被相公用老鼠药毒死,草草葬于荒郊野外。
所幸那老鼠药是个江湖骗子卖的假药,我才捡回一命。
更幸的是,恰巧有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前来挖坟想盗点什么墓葬,我才有幸重见天日?”
这也委实太扯。
又或是她该说:“奴实是走投无路,望官人收留?”
颜舜华垂眸,脑中转了千百个弯。
好在她脸上尽是乌七八糟的泥污,没叫单大看出来。
她抬手将颊边的发撂至耳侧,神情凄苦地道了个万福,泫然欲泣道:“奴姓严,小字顺娘。
昨日和爹娘相公一同进城投奔亲戚,谁知竟在山道上遭遇悍匪。
爹娘相公为不叫我为悍匪所掳,拼死让我逃走。
我本不欲弃父母相公于不顾,奈何二老和相公竟说,若我落于匪徒之手,他们情愿自尽也丢不起这个脸。”
颜舜华说到此处,这些个事儿虽是假的,但也让她想起和韦德虚以委蛇周旋一年有余的光景,伤悲倒是真的。
是以这眼泪扑簌簌地直落个不住。
她爹是当朝礼部尚书,虽说她出生之日便是母亲的忌日,爹爹不爱继母陈氏不喜,到底也只是被冷待了些。
其余吃穿用度,明面上皆是和继母所出的弟弟妹妹一样的。
为了她那尚书爹的脸面,她还和妹妹颜舜英一道,正儿八经地上了六年女学。
只是颜尚书一见颜舜英便有说有笑甚是疼宠,见了她,只会皱眉问功课如何。
什么管家学得如何、算学可能跟得上、莫要私自和男子私相授受、莫要丢了尚书府的脸面这些个话,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
现下想来却觉颜尚书甚是慈爱。
往日虽说只她一个人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研读母亲留下的书籍,没甚人和她说话,倒比被拐出来的日子好了何止千万倍。
当初她是尚书府的千金,旁人再不喜,也不敢明着作贱她。
如今却像是从云端落到污泥之中,任是谁都能踩上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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