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信在军中威望,能安定军心。
这里果决信心是头等要紧。
七月之前,一定和霍集占会战金鸡堡。
你照我将令行事,打赢了什么都好说,出了失闪,也就是五千人搭我一条命。
你别忘了我的托付就好。”
胡富贵早已立起身来,他惊怔地站在案前,扑上一步,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兆惠平静果毅的神气,喑哑着嗓子道:“打仗的事谁说得准头?十成胜算才打,抱孩子女人也敢,军门爷豁出去了,我也豁出去了!”
就这样,一个大胆庞大的军事计划铺张开来。
五天后的早晨,阿妈河大营五万大军拔寨出动。
涌动的行伍集结行军,在这辽阔的草原沙漠上倒也方便,二十路纵队齐头并进,前头是马光祖带一万人开道,后边廖化清断后收容。
所有运粮的骆驼马匹都和本部供应营队并行。
说声就地休息,三块石架起锅就能烧水造饭,满地遍野都是兵,说声“走”
,画角一鸣万众蚁聚,白底黑边写着“兵”
的号褂子贴着号褂子,骑在马上无论向前向后,都是涌动前进的号褂子,密得树林子似的刀枪,连同运送辎重的车辆马伕,实际行军的人已逾十万,队伍拉出二十余里,像一股黑潮向西挺进,所过之处,人踩马踏尘土如霾似雾,马刺佩刀碰撞响成一片混淆。
草地上因连年征战,早已没了人烟,一座座的村墟都荒落了,无数的野驴野马黄羊羚羊草鹿竟然巢居在里头,一惊之间,惊慌结队逃逸,引得队伍中军士们兴奋地大呼小叫,夹着时断时续的军歌还有“操他娘,老子就战死在这啦”
的自编俚歌彼伏此起,一片的喧嚣热闹,声势极是浩荡壮观……兆惠已是建牙开府上将,却也是头一次这般集团野战行军。
虽然已经托付了后事,不能心无惴惴挂碍。
此刻稳稳骑在坐骑上,环顾前后左右俱是虎贲猛士,喧歌笑语鼓噪而进,人人都是一副吃饱不想家的无所谓神态——所谓“群胆”
就是了——原有的一点警惕胆怯竟化作乌有,油然升起“大杀一场”
的豪气。
这个行军办法虽然慢了点,但确实平安稳妥,兆章群带一千骑兵,其实是又侦探又扫路又打前站,几次与霍集占的骑兵遭遇都是一触即退,双方遥遥用鸟铳开火打几枪就退回来。
霍集占对兆惠这一手似乎颇为忌惮,有时上万的骑兵抄过来,似乎要切断章群后路,牛角号一吹立时撤兵,呼哨着驰骋而去。
接连二十天都是如此,只打了几次小交火,伤了一个士兵的鼻子,一条马腿挂花而已,已经进入娃娃河流域。
向前再走一站,黑水河已横亘在前,离金鸡堡也就三百里地路程了。
到了此地亲眼目睹,兆惠才知道“黑水河缺水”
并非无稽之谈。
这里地势十分怪,黑水河自西向东流北折进一片沙漠,娃娃河从西过来,几乎与黑水河只隔一带沙丘沙滩,却向南流去,两河并行都从雪山流下,数百里间却没有合流,南边是一带高埠,全是沙丘,鬼斧神工奇形怪状,有像怪兽的,一群“狮虎”
踞蹲不动,有像房舍的,“寺塔”
、“坟墓”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中间沟渠纵横相连,过街天桥土洞相通,又酷肖城堡街衢,“城”
外却又是一座又一座皇陵样的沙丘连绵不断。
娃娃河只是一股涓涓细流,清浅迂回从“城”
下淌过,有的地方断流,有的地方有点浅水只漫脚踝罢了。
黑水河倒是宽阔,漫漫荡荡向西北淌,但河里流的却不是水,是又黑又粘的石油,别说喝,嗅一嗅也颇不受用的。
又走一日,娃娃河已经完全断流,连河道也全被沙湮没,黑水河也变得断断续续,成了大滩小滩的油泊,汪在沙滩里死样活气的动也不动,天上飞禽也愈来愈少,地下景物更趋荒凉。
驻马“黑水河”
岸,北望苍苍溟溟一带沙漠瀚海直接天际尽头,南眺高丘低岗狰狞起伏,红柳胡杨刺梨仙人掌丛莽横生,间有白草黄茅杂生其间,风飙一起沙飞石走百兽争蹿,霭霭迷蒙天色黯晦如在鬼域。
情景甚是可怖——没有草,没有水,只有一座“魔城”
和茫茫戈壁,而这里正是计划驻扎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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