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悠悠几声轻响,有笛声扬起,他听了一会儿,推开窗子跳出去,光脚走向船尾。
甲板上,一道雪白的身影迎风而立,袍摆被风吹起,翩然欲飞,墨一样的头发,挺拔的身姿,让人情不自禁,心生爱慕。
一曲吹罢,严喧忍不住道:“你……不要这样伤心。”
原来这曲声中,蕴含着散也散不开的淡淡哀愁,连满天明亮的月光,都显得凄凉了。
兰子杭回过头,默默看他,严喧怔怔地回望着他,不言不动,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兰子杭转身离开,严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就这么呆呆站到了天明。
一连数日,兰子杭没正面跟严喧接触,白天始终看不到他,晚上他就会在月下吹笛,从前严喧最喜欢听他吹奏,称赞说是天籁之音,但兰子杭很少肯为他吹,现在倒是饱了耳福,每晚都能听一两个时辰。
有仆人精心服侍严喧,吃的用的,尽是最好,可没人跟他说一句话,几乎把他憋疯,这晚他听完笛子,拔脚向兰子杭冲去,张嘴刚要说话,兰子杭手一伸,点了他哑穴,随即提起他向船外纵去,此时大船停在岸边,两人从广阔的原野中穿过去,直跑了大半个时辰,兰子杭手一松,把严喧轻轻丢在地上,解开了他穴道。
严喧坐在草地上,仰望兰子杭孤傲的背影,过了很久,两人都没说话,兰子杭突然跃起,一纵已在丈外,严喧脱口喊道:“兰儿!”
那背影顿了一下,并未停留,眨眼间消失在混沌的黑暗之中。
严喧抬起头,夜,像温柔的被,扑面将他包围。
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小虫子都睡着了,满天的星星冲他眨着眼睛,转眼又模糊了。
泪水滑下他的脸,一颗颗,一道道,直至湿透衣襟。
他一辈子也没这样放纵地哭过,现在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哭得肝肠寸断,先还无声流泪,后来大放悲声,恨不得把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次哭个干净!
直到三三两两的鸟儿开始合唱,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严喧才慢慢收了泪,哭太久了,脑子都有些麻木,他脱力地躺在地上,看天上的云变幻着瑰丽的色彩,阳光下万物生辉,又是新的一天开始,宇宙大道,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天气多么好啊,哪怕严喧的心里是一片漆黑。
他翻过身,把脸埋在土地上,浓郁的泥土气息包围着他,也许这样闷死了,就一了百了。
可他年轻的身体不肯答应,自动促他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碧草连天,无边无际都是生的希望,纵使有一时的挫折,可终归有无穷的希望。
“我应该再试一试。”
严喧坐起来,默默深思,终于跳了起来,冲着太阳呐喊:“我爱他——我真的爱他——我要再试一试——”
他喘了口气,又怔怔地道:“可我发过誓,再也不强迫他,如果他主动找我,我才可以去爱他。”
他混乱地想了一会儿,向江边走去,江水滔滔,那艘大船,已经不见了。
严喧坐倒在地,叹了口气。
七天,两人见面足有七天,兰子杭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对他,最后他做了这样的决定——把他扔掉了。
他仰身躺倒,在极度的困倦下沉入梦乡。
他不知道,有一个人缓缓走来,低头看了他很久。
日影西斜,严喧打着哈欠爬起来,远处一道身影几乎使他以为还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睛,瞪大再看。
没错,换了身天青色的长衣,可是、真的是、就是他呀!
“子杭!”
严喧大吼一声,猛冲过去,在快捉到兰子杭衣角时,一道寒光乍现,要不是他闪得快,险些被一分为二!
“子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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