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符惊退诸人,心中得意,不由哈哈大笑,但瞥了梁萧一眼,笑容一敛,寻思道:“常言说:‘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而今官兵遍布,这小家伙到处乱走,无异于羊入虎群,势难活命。
但我身有要事,这小鬼说话又十分讨嫌,带他一路,不知当也不当?”
正觉犹豫,忽瞧梁萧抱起狗儿欲走,当下板起脸来,厉喝道:“回来!”
探手将他抓在手里。
梁萧又惊又恼,踢足挣扎,但秦伯符手如铁钳,任他如何挣扎,也难脱身。
秦伯符挟着梁萧大步疾行,他足力甚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梁萧大嚷小骂,他只当充耳不闻。
梁萧骂了一阵,口干舌燥,恹恹地没了声息。
二人行了百里路程,暮日沉西,天色渐晚。
也不知到了何处,只见四下里草木丛生,偶尔传来泉流呜咽,若断若续。
又行一程,东天皓月团团升起,飞彩凝辉。
梁萧瞧着这轮满月,不知怎地竟想起母亲笑靥,继而又念起亡父,忆及以前那些温馨甜美之处,不由得眼角酸涩,心口发烫,若非有人在旁,真想大放悲声,哭个痛快。
正当此时,秦伯符身形一顿,将梁萧重重扔在地上。
梁萧正感伤往事,被这一摔,心情大坏,怒道:“病老鬼,你是蠢牛么,这么大劲?”
秦伯符大觉恼火,睨他一眼,厉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小鬼倒也摔不死?”
梁萧大怒,跳起来正欲回骂,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狼嚎,悠长尖细,凄厉中透着诡异。
梁萧不禁打了个冷战,往日流浪时,他曾在旷野中被一群野狼追赶,后来爬到树上,方才免劫。
此时耳听狼嚎阵阵传来,四周林木摇晃,树影森森,端地如鬼如魅,不由害怕起来,头一缩向秦伯符靠近了些。
秦伯符忽见梁萧露出怯态,不觉好笑:“到底是个孩子。”
他这一番狂奔,也颇为费力,蓦地浊气上升,禁不住咳嗽起来。
梁萧瞅他一眼,忖道:“这病老鬼力大如牛,怎还会病恹恹的呢?”
抬眼细看,却见秦伯符凝目盯着左方的一面石壁,捋须沉吟。
此刻月光照壁,可见石壁上凸凹起伏,似乎刻有文字。
秦伯符瞧了半晌,喃喃念道:“人心多变,如何分黑白方圆?世事诡谲,总不离胜负得失。”
这一副对联刻在石壁上,虽然对仗粗陋,但也略略道出人心冷暖,世道艰辛,秦伯符心有所感,一时瞧得呆了。
梁萧坐了半晌,始才定住心神,觉出自己身处之地,乃是两山间一处低坳,谷中搁了一张巨大的四方石板,径约十丈,光滑平整,在月光下通体白亮,好似涂满水银;其上曾被刀斧刻画,留下笔直痕迹,纵横一十九道。
梁萧认出是一方棋盘。
棋盘东西两方,搁了数枚浑圆的石子,上凸下平,黑白难辨,但观其大小,一枚枚径过半尺,不论石质,少说也重有十斤!
梁萧瞧得发愣。
秦伯符却踱到月光朗照处,盘膝坐下,招手道:“小家伙,过来。”
梁萧哼了一声,站着不动。
秦伯符微微一笑,道:“始才摔你骂你,是我不对。”
梁萧不料他低头认输,甚是诧异,继而又生纳闷:“这老头子怎么变了一副好脸色?只怕有什么诡计,我须得当心。”
他虽说流浪已久,对常人戒心极重,但到底年幼情热,秦伯符两度相救,令他孤苦中平添依靠,嘴里虽不服软,心里却已大生亲近。
秦伯符只须和颜悦色、好言好语,梁萧也必当戾气尽消,对他服服帖帖。
此时一听他口气和蔼,心里虽疑,脖子却已软了,撅嘴低头,走到秦伯符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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