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上为祖父难过,我只是觉得丢人,我甚至痛恨祖父,为什么他曾经这样坏?居然反革命,居然是什么残渣余孽,我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凶狠的打手会这样正气凛然,那些挨打的——我曾经尊敬的老师和邻居伯伯,为什么他们这样低声下气?如果他们没做错,一定会反抗的,只有做错了才会甘受侮辱。
总之,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一下子就扭曲了。”
“这是第一件事,可以说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却被迫去懂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我而立之年,实话实说,即便是现在,我想起来,仍旧会很激动。
我先交代一下,我的父母不堪折磨,在‘文革’中自杀了,但是我的祖父却在受尽屈辱后活了下来。
我读书读到小学毕业,然后就用砍柴种田、放牛放羊养家。
改革开放后,我离开祖父到了厦门,一开始就在码头给人扛包,兼做点小买卖。
我记得出事那天是我生日,我去邮局给祖父汇款。
机器出了故障,汇不了,我就骑着自行车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总感觉不大对劲,好像被人跟踪,我一阵紧张,加快速度。
我快,后面的人也快,没过多久,“啦啦”
一下,冲过来几个人,把我的自行车架住,我问干什么,他们也不解释,劈头盖脸对我一阵打,我当时喊救命,没有用。
打完后,我被他们拖到一辆车上,戴上手铐。”
“车到中途,进来两个穿警服的,又拎进一个如我一般被打成歪瓜劣枣的小伙子。
见到穿制服的,我反倒是安定下来,想既然是警察,事情总是可以说清的,就怕碰到黑道,那么钱什么的就统统要不回来了。”
“又开了大约半小时,到了某公安局分局,我和那小伙子被拖下来,带到一楼大厅。
门口有闪光灯迎着我们,我们被勒令蹲着,低着头,供人拍照。
我觉得我受到了屈辱,屡次想说话辩白,但是又怕被他们打。
之后,我们换车又么了某某派出所。
我被双手铐在讯问室的窗子上,高度正好需要我踮起脚尖,那种姿势你不知道有多累。
我想,到了这里,人身安全总该有保障了吧,谁知,进来一个大个子,一来就给我几记老拳,然后才问我干什么的,哪里人,我一一回答,话还没完,就被他摁住头,狠狠撞了几下。”
“大约10分钟后,又换两个人进来,继续问我干什么的,我又说做买卖的,他们说我不老实,又打。
我像沙包一样,被打来打去,我当时绝望得很,想,派出所里怎么都是土匪一样的人。
我什么法都没违反,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平时我对警察是很敬畏的,但那天的遭遇让我彻底改变想法。”
“后来,他们让我在一个文件上摁手印,我没能看清是什么文件,总之已经被打怕了,让摁什么就摁什么,当时我特别想上厕所,跟他们说了,他们不让,给我量身高、拍照、验指纹,再把我带到刑警室,一个警官问我,同伙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你们讲什么,那个警官一个耳光上来,我大声说,我真不知道,你们打死我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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