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其启行伊始,及驻京以来,屡次驰电宣言,犹以拥护共和为口实,逮国会既散,各军既退,忽背信誓,横造逆谋,据其所发表文件,一切托以上谕,一若出自幼主之本怀,再三胪举奏折,一若由于群情之拥戴,夷考其实,悉属讏言。
当是日夜十二时,该逆张勋,忽集其凶党,勒召都中军警长官二十余人,列戟会议。
勋叱咤命令,迫众雷同,旋即挈康有为闯入宫禁,强为拥戴。
世中堂续,叩头力争,血流灭鼻。
瑾、瑜两太妃,痛哭求免,几不欲生。
与实情未必全符,但为清室解免,亦不得不如是说法。
清帝孑身冲龄,岂能御此强暴?竟遭诬胁,实可哀怜。
该伪谕中横捏我黎大总统、冯副总统,及陆巡阅使之奏词,尤为可骇。
我大总统手创共和,誓与终始,两日以来,虽在樊笼,犹叠以电话手书,密达祺瑞,谓虽见幽,决不从命,责以速图光复,勿庸顾忌。
我副总统一见伪谕,即赐驰电,谓为诬捏,有死不承。
由此例推,则陆巡阅使联奏之虚构,亦不烦言而决。
所谓奏折,所谓上谕,皆张勋及其凶党数人,密室篝灯,构此空中楼阁,而公然腾诸官书,欺罔天下。
自昔神奸巨蠹,劝进之表,九锡之文,其优孟儿戏,未有若今日之甚者也。
该逆勋以不忘故主,谬托于忠爱,夫我辈今固服劳民国,强半皆曾任先朝,故主之恋,谁则让人?然正惟怀感恩图报之诚,益当守爱人以德之训。
昔人有言:“长星劝汝一杯酒,世岂有万年天子哉?”
旷观史乘,迭兴迭仆者几何代、几何姓矣,帝王之家,岂有一焉能得好结局?前清代有令辟,遗爱在民,天厚其报,使继之者不复家天下而公天下,因得优待条件,勒诸宪章;砺山带河,永永无极。
吾辈非臣事他姓,绝无失节之嫌,前清能永享殊荣,即食旧臣之报,仁至义尽,中外共钦,自解处颇费心机。
今谓必复辟而始为忠耶?张勋食民国之禄,于兹六年,必今始忠,则前日之不忠孰甚?昔既不忠于先朝,今复不忠于民国,刘牢之一人三反,狗彘将不食矣。
谓必复辟而始为爱耶?凡爱人者必不忍陷人于危,以非我族类之嫌,丁一姓不再兴之运,处群治之世,而以一人为众矢之的,危孰甚焉?
张勋虽有天魔之力,岂能翻历史成案,建设万劫不亡之朝代?既早晚必出于再亡,及其再亡,欲复求有今日之条件,则安可得?岂惟不得,恐幼主不保首领,而清室子孙,且无噍类矣。
清室果何负于张勋,而必欲借手殄灭之而后快?岂惟民国之公敌,亦清室之大罪人也。
两项是斩关直入语。
张勋伪谕,谓必建帝号,乃可为国家久安长治之计。
张勋何人?乃敢妄谈政治。
使帝制而可以得良政治,则辛亥之役,何以生焉?博观万国历史,变迁之迹,由帝制变共和而获治安者,既见之矣,由共和返帝制而获治安者,未之前闻。
法兰西三复之而三革之,卒至一千八百七十一年,拥立共和,国乃大定,而既扰攘八十年,国之元气,消耗尽矣。
国体者,譬犹树之有根也。
植树而屡摇其根,小则萎黄,大则枯死。
故凡破坏国体者,皆召乱取亡之道也。
防乱不给,救亡不赡,而曰吾将借此以改良政治,将谁欺?欺天乎?复辟之贻害清室也如彼,不利于国家也如此,内之不特非清帝自动,而孀妃耆傅,且不胜其疾首痛心。
外之不特非群公劝进,而比户编氓,各不相谋而刬目切齿,逆贼张勋,果何所为何所恃而出此?彼见其辫子军横行徐、兖,亦既数年,国人优容而隐忍之,自谓人莫敢谁何,遂乃忽起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以次刬除异己,广布腹心爪牙于客省。
扫荡有教育有纪律之军队,而使之受支配于彼之土匪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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