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提起我就飞,飞得很高,已经看不见下面的坑了,看不见下面的人了,连山峦都十分十分的远,夜游神说:“你没看出来么,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
“公主,龙族是不可以插手人间的事的,你好好想想,是押送他们的士兵多,还是俘虏多?”
我想起坑里密密麻麻的人:“自然是俘虏多。”
“这就对了,士兵远远少于俘虏,这是上天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反抗,就能逃出生天,如果不能,那是命当如此,”
夜游神道:“而非天地不仁,公主明白么?”
我隐约想起质子说:“这是我十年来等到的最好的机会,也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那时候他的神色这样执拗和坚毅,是,机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公平,抓得住与抓不住,靠的是人的意志与决心。
我于是叹一口气,没有回头。
降落到邯郸城,夜游神放了我的手脚,叮嘱说:“公主,人间的事你莫要插手啊。”
我想起若干天前的那场大雨,心虚地应一声:“我知道的。”
一进门,就看见质子在院落里弹筝,朱姬侍立一旁,也许在说着什么,也许没有,我冷冷哼一声,质子面露喜色,笑道:“小淘,你哪儿去了,我方才没看到你呢。”
“我一直在这里啊,质子哪只眼没看到我呢?”
我十分不悦,连眼睛连表情,每一根头发都在说:我不高兴。
嘿,我就是不高兴,我连夜帮你去查看战况,你倒好,在这里风流快活。
我并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不高兴十分之没品,可是偏偏就忍不住。
质子笑道:“我知道啦,小淘不高兴——是饿了?”
我摸摸肚子:真的,我这次不高兴和肚子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高兴看他们俩在一起,尤其是——她长那么美。
质子也许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他转头道:“朱姑娘先下去吧,我和小淘有话说。”
朱姬很乖巧地应了一声是,但是当她抬眼看我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眼中也是有表情的,不像之前,总是千年冰雪不融的冷。
我告诉质子这个发现,他只是笑:“这和我有关系吗?”
“喂,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呢,费了老大心机赢回来的美人……她才你是‘我们’呢,我和你,算什么‘我们’呀,哼哼哼……”
质子大笑,把我的头发揉乱得一塌糊涂:“傻丫头,她是外人,你不是。”
是吗,我睁大眼,想找出他说谎的蛛丝马迹,可惜我眼睛睁得累死了,也都没有找到。
朱姬住进质子府的一大好处就是,我们再不缺钱花了,她带了好多的金子银子,嬴风变着花样买食物堵我的嘴。
质子买了好多下人,我们俩都不太干活,没事跟着质子出门溜达,日日为吃穿发愁的质子不再为吃穿发愁,他不断结交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高谈阔论,他们出谋划策,一时街头巷尾都能听见质子的名声,他们说质子博学多才,说质子坚忍果断,说质子雄才大略,那名声远远传开去,连自咸阳来的商人都说有所耳闻,特意登门送了一些咸阳的特产,质子许久不见家乡的风物,潸然落泪,一曲秦声,满座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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