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林间寻了块敞亮地儿摆了长桌,铺了氍毹,就等着祭月后对酒当歌。
季徯秩笑卧氍毹之上,笑意盈盈,姿容随着岁月磨刻愈发秀丽艳绝起来。
他那袖袋里揣着喻戟托飞奴捎来的信,这会儿清闲,便掏出来读。
“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3】。”
喻戟这人吧可别扭,只要不挨着他,他所言皆是漂亮得很的。
季徯秩边读信,边想他那张笑脸儿——这般品来不知有多妙,好似在嗅一簇幽兰。
今载祭月恰巧轮到燕徐二人摆台设案。
眼看着宴席布置事毕,那二人便当着众人面捧来月神牌位。
燕绥淮本就对披衣束发颇为讲究,今儿更是出挑的好看。
一身玄衣精裁细绣,叫人一瞧便是出自宫城名匠之手。
又因他气势盖人,在一众同窗之间好似独揽皎月的天上仙。
季徯秩笑着打量他,忽地瞥见他身畔的徐云承压着笑,俨然冷若冰霜,宛若峰巅常年蓄着的雪再度披了层月的寒光,叫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这是怎么了呢?”
季徯秩不知所以然。
那徐云承擎高烛,着意避着燕绥淮追随而来的眸光。
燕绥淮见状努努嘴,便擦了火折子燃烛。
橘黄烛光叫那二位身上之锋锐遁了形,瞧来神色皆是柔柔如若溪头柳。
他俩身形颀长,姿容又是那般的出人,北世子李迹常嘴没把门,见状便闹起他二人来:
“打小便总黏一块儿的,今儿长大了更是登对,你俩简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鸳鸯!”
本是博众人一笑也没个正经儿,哪知徐云承却倏地将烛台砸在了案桌上头,回过身呵斥道:
“李迹常!
!
你瞎说八道什么?!
!”
那李迹常的好师兄沈长思正忙着抿桂花酒,见状忙给李迹常塞了块糯米糕堵嘴,自己则起身替李迹常给徐云承赔不是。
季徯秩知道徐云承性子软,火气多半留不久,也就没把此事放心上,只是眸光略转却窥得一双热烈瞳子。
——徐云承正撒着怒火,燕绥淮却分外可怜地偷偷瞧着他,无穷尽的悲哀和浓情就这么从那对墨玉眸里跑了出来。
季徯秩这才明白,人一旦动了情,单单眨着那么双眼便能叫人瞧见心里头的万股情丝。
燕绥淮默默不语,只给徐云承递过去三只酒爵,随即垂下头去铺草席,那二人就在这压人沉默之中共事了半个时辰。
万事俱备,主祭参祭皆就位后便开始祭礼。
经了三上香三祭酒,又听罢读祝,焚了祝文,终得以拜月。
给神袛拜礼拜了两回,最后只剩了所谓“从献”
。
这一步要遵照长幼之序来,不过差了七日的燕徐二人自然是前后挨着站。
徐云承正正排在燕绥淮后边,这意味着无论是走上奠席,还是跪坐其间上香行拜礼,他皆需承受那礼成的燕绥淮恼人的视线。
徐云承端着平素常见的淡漠神情,被那道幽深眸光罩着,虽是一分不乱,却觉胸中愈发郁闷,就连祈愿之时脑内也只剩了些混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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