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众说纷纭,他却装了聋子,快刀斩乱麻,将谢封九族尽诛,就怕一人道出其实是他这万岁爷错得彻底。
宋易活着,权没了,家远了。
他把宋易派去了秘书省。
一介武夫虽善读兵书,但哪里知道如何编史亦或编校藏书?他叫宋易那戍边大将军成了秘书监里被儒流耻笑的匹夫。
季惟活着,长子死了,次子又被他锁着养。
季惟如今一身伤痛却也只能在西疆硬撑,但他还是心难安,便又派了几个监军去干涉季惟这侯爷行事。
他盼着他们死,又怕他们死。
他也曾在夜半之际苦思他们之间怎会步入这般田地,但他从来不愿承认是自己错了。
于是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自欺欺人道:“高处不胜寒,本就是帝王命!”
他就是这么个人儿。
巍弘帝沉默片晌又开了口:“季惟,你当真不知朕为何如此对待宋易么?”
“因为他曾为先朝太子旧部?”
季惟阖紧了眼,手攥作了拳,“可他最后择的还是陛下您!”
“阿惟,你饶了朕罢。”
巍弘帝将全部的力气全用于锁住那两道浓眉,只叫病容愈发地凸显,“如今朝野里个个都巴不得朕早些死,朕知自个儿已是命如悬丝,断然不会再怪你……说说罢,你可参了党争?是魏千平?还是魏盛熠?”
这巍弘帝死到临头还在试人心!
他是真真不知“忠义”
二字如何写!
季惟苦涩道:“陛下,微臣不过一介草莽,何以参与国事纷争?”
“你仍在欺朕!”
巍弘帝的喉结动了动,“你已成了魏千平党羽罢?那些个给魏盛熠撑腰的,除了妄图塑出一个任人揉捏的傀儡,恐怕没别的缘由,朕不觉着你是那般无耻之徒!”
好一个朕不觉着!
“微臣惜命,岂敢委身太子殿下?不过陛下,您适才所言之傀儡是二皇子?还是太子?”
季惟面上不着一分感情,“陛下,臣身上疤,十道有九道是为您而生。
您这口气吊着多久,微臣便老实本分地跟着您多久。
臣不求厚禄,臣只盼君臣两不疑……如若您真心抱愧于臣,那便将臣的儿子还来罢!”
见龙榻上的人半晌没声,季惟咬了咬牙,又道:“臣有要事,先行告辞,还望陛下恩准!”
巍弘帝没有言语,算是默许了他的放肆。
季惟退下后,他闭眸咀嚼着季惟方才所言,在费力掠过那声索求幼子的哀唤后,将心思注入了另一词上。
惜命?
近来大理寺的几道大案倏地钻入了他的脑海——大批拥立魏千平的朝中重臣在一月内相继遭奸人毒杀,经仵作、少卿、卿三关,却只得出几件案子皆是无故生怨而就。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巍弘帝的病眸遽然瞪大,那囿于深宫的蘅秦狼崽在他的冷落之下究竟变作了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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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阑珊酒病寥,山家谷雨早茶收。
【1】”
柳契深坐在窗前慢悠悠地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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