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自己是‘善’的。”
摇摇头,宗政良伸手过去,覆盖住了把胳膊搭在小桌上的桂秀峰的指尖,略作沉默,灼热的目光游走到少年脸上,“不过,就我目前‘所得’的来看,大约……倒是真的承蒙老天厚爱了啊……”
桂秀峰一阵脸红,却没有撤回指头,用另一只手搂住母亲的肩膀,他扭头看向车窗外,过了片刻,才回了一句:“老天厚爱了的,不只你一个。”
言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宗政良听着,低垂下眼睛,继而微微扬起了嘴角。
前路漫漫,满是未知,但好在确定了的,是彼此。
这就再好不过,再踏实不过了。
列车的行驶速度提升了起来,窗外的景色也渐渐愈加模糊不清,亮度欠佳的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带着温暖的色泽铺在乘客们的身上脸上,最远处的地平线,暗红色的太阳仅仅残存着一丝孱弱的余光。
反衬着终于在经受了磨难后被“老天厚爱”
了的每个人心中那份微妙的,却也分外清晰的澄澈与敞亮。
番外——《春河》
清晨,慵懒的气息弥散在古运河两岸,早起的人家刚刚从屋顶升起炊烟,晚起的人家还是一片寂静,不见有任何嘈杂的响动。
一栋临河的房子,雕刻着质朴花纹的窗子被从里头推开了,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赤着膊,从胸前到背后,从手臂到颈侧,随处可见的疤痕显示着他曾经有过怎样不同寻常的过往。
看着外头弥散的水雾,男人点了一支烟,缓缓抽了几口,许是觉得稍有几分清冷了,便回身抓过衬衫简单套上,继续不声不响,看着水面上荡漾的微波,桥头停泊着的货运小船,对面岸上白墙黑瓦红灯笼的茶楼,和天角一轮已经浅淡到几乎看不清边缘的月亮。
无锡古城的早上,安宁祥和到可以让性子焦躁的大男人,都成了贪恋温柔乡的偎灶猫,舍不得轻易开启风风火火的一天忙碌。
而更重要的是,就在窗边的床上,还蜷缩着最令人贪恋的东西。
或者应该说,是人。
白净细瘦的少年背对着窗户,柔和的光线透进来时,那单薄的脊背就被映衬得更白了几分,细嫩到像是快要能揉出水来。
男人的烟,抽不下去了。
关上窗,熄灭了半支烟,走到桌边,端起半杯凉茶漱了漱口,继而重新回到床上,轻轻搂住还闭着眼的少年,嗅了嗅对方耳根若隐若现的淡香。
“……宗政良,你又一大早就开窗户……”
怀里传来一阵睡意朦胧的“抱怨”
,好像不喜欢被拥抱的小野猫一样动了动,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那个身体就又因为太喜欢那份体温的热度和怀抱的舒适而乖乖安静了下来。
“冷了?”
男人低声问。
“不冷。”
终于睁开眼,桂秀峰翻了个身,把脸贴在对方结实的胸口,“就是太潮了,水汽都进来了……怎么这么恐怖,湿乎乎的,眼看着就一团一团……飘进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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