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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时愣一愣,勒得坐下马步停在路中。
“我不知道是谁呀……”
他说,好像突然间有点难过。
“倘若我的父辈果真触犯律法……岂非我本应受人唾骂?”
杨修元又道:“假设是某家庶子呢?你不也说过这种可能?你不恨那个将你们母子始乱终弃,发卖教坊的男人吗?”
辛时不语,低头弄着缰绳,不一会,催马继续上路。
“我不知道。
一来我不知该恨谁,二来……”
他轻声说。
“比起父子相食的乱世人,大概我还算幸运的吧。”
有过这番诘问,原本缓和的气氛变得生冷。
两人沉默到家,辛时将马递给迎出来的家奴拴好,只对杨修元道一声“累的话今晚歇一天”
便再无话说,径直回到房间。
杨修元心里也发堵,于是将主人的话当成耳旁风,入夜依旧倚在游廊,过一时顺着梯子爬到屋脊上坐着。
风很冷,擡头往时见月正至下半,皎洁无暇,云如棉絮般一团团的。
辛时于他没有任何亏待,无论从身份还是人情,他都不能也不该说出那些极度不合时宜的话。
然而那一刻好像着魔一般,尽管看到辛时难过他心里更不好受,却还是忍不住以恶言相向,好像只有闹得两败俱伤,才能一痛而快。
我又爱屋及乌了。
杨修元懊恼地想。
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辛时是生活在圣皇治下、追随中宫的笔墨侍者,所思所想,一切与他的旧友无关。
如此浑浑噩噩,天色渐亮。
主屋中传来起居的声音,杨修元正道是辛时醒了,走过去欲向他问过早安后睡觉,却见房门倾响开啓,而后走出来的不是辛时,却是阿真。
四目相对,双双愣住。
阿真昨晚……没睡在旁院房中?
夜晚的寂静总能很好地掩盖住一些身处何处的痕迹,后知后觉却又醍醐灌顶般,杨修元发觉了月余来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似乎阿真好几回都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极早出现在辛时身边,杨修元并不认为自己的主人娇贵至此,要在房里房外各置一个守夜人,于是想起不久前,对芝奴说过的蠢话:家里闹老鼠,似在厨院又似在主人卧,不见蹤迹。
第十一章
芝奴感叹道:“冬至好时节啊……”
杨修元道:“好是挺好,再起晚点,我该被冻死了。”
“我说十二郎,你可越来越会顶嘴了。”
芝奴气笑说。
“阿郎分明嘱咐过你往厨房烧炕过夜,偶尔出去巡一圈便是。
你非要上房揭瓦,冷了又怪谁?”
杨修元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承认辛时已经很克制,但炕炉离卧室太近,偶尔还是能听到动静,答非所问道:“昨晚下雪了。
神都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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