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用下来的旧书罢,都给我了,上面刚好有朱批。”
他随手翻几页,不仅有朱批,还有笔记,十分详尽。
这桌人里,也有个学生待考古策论的,便问他借去看了看。
玄之玄道,欲学长真是大度,做过朱批的书,就这样送人了?
——哪里是送人,就是借去看看罢了。
只是那人听了,也茫然地望过来,不知是送是借。
欲星移哪会计较一本书,摆手道,“学长拿这本去看罢。
我今年恐怕考不了这门。”
十全十美的欲学弟,自然会做顺水人情。
夜深了,书楼里有侍候人来问话,说更深露重,公子不回去么?
看滴漏,确实三更了。
夜读也大多是闲聊,少有人真的是来温书的。
他收拾了东西,觉得也是时候回去了,便告辞左右。
玄之玄又跟了上来,同他说,还望学长转告默学长一声,北宫的单子,劳他盖个章。
他说,好。
他心里想,这是要怎么转达呢。
分明就是和默苍离不合,自己就被挤在中间了。
银杏林里,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厚实柔软。
回去时,伴读一路上都在挑选宽大好看的叶子,想回去做书签。
不知觉捡了许多,拢在袖子里。
欲星移见他两个袖子快笼不下了,便道,那我也只能舍了两袖清风了?
伴读和侍候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从小长大,知根知底,也没其他主仆那么多的芥蒂隔阂,主人这样说了,水蓝色的宽大广袖中便很快被塞满了银杏叶,甚至有些是故意被硬塞进去的,将两个袖子撑得鼓鼓囊囊。
众人边走边玩闹,像是这一夜忽然齐齐童心未泯了似的,去折银杏枝争插在彼此的发髻上。
金叶落了一肩一袖,待回去时,连欲星移的礼服上都满是叶面上的薄灰。
书楼里,回廊下,绘着岁寒三友的旧油纸灯笼光影昏黄,将人影都映得氤氲旖旎。
他们本是朝着自己那边走的,走了几步,欲星移忽而想起还要去学长那里问候,就折身回头,向默苍离居所那里走;又没走几步,听见袖中叶声婆娑,方想起自己此刻是这般模样,不禁自嘲嗤笑,再次回头,想回去收整。
只是这次还未待他折回去,后面的廊扉就开了。
那人站在门扉的灯台后,静静望着他。
欲星移愣住了,原抓着袖角的手不禁松开,满袖的银杏就洒落在回廊上,被风吹散。
哎呀,弄成这样……
他们颇不好意思,连忙过去收整。
欲星移咳了一声,笑着摆弄纸扇,道,玩得晚了。
默苍离说,无事,就是忽然想起要收本月的杂项,就想去找你。
伏在地上收拾叶子的侍候人都觉得这人好玩——哪的规矩呢?两个读书人,还能站在走廊上谈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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