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眉眼浸入黑夜里,有些模糊了,只看见长身玉立,轮廓磊落。
他朝远处的灯笼望了眼,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又在耍花招了?”
嘤鸣提了提手里的灯,支吾着:“奴才的灯笼才刚灭了。”
皇帝听了哂笑,“灭了为什么不重新点起来,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另放一盏?你真拿朕当傻子,由得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嘤鸣道不敢,“主子这么说,可折得奴才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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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能听朕的话?”
皇帝郁塞地说,忽然脖子上一阵刺痒,下意识抬手怕地打了一下,掌心鲜血四溅。
嘤鸣忙给他打扇子,真挚地表示:“奴才一向都很听主子的话,只是主子对奴才有偏见,等闲瞧不上奴才罢了。”
皇帝说是吗,“难道你对朕就没有偏见?因为先皇后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你想尽办法和朕唱反调,你想气死朕。”
这话就严重了,有些事心照不宣,大家尚可以糊涂着过,一旦拿到台面上来就很伤感情,也很伤体面。
嘤鸣说没有,“万岁爷是常怀猜忌之心,才对奴才诸多提防。
奴才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不管和先皇后的交情有多深,对万岁爷哪里敢有半点违逆呢。”
他听了慢慢颔,“你确实不该触逆鳞,只要朕愿意,就可以像今晚这样罚你。”
嘤鸣道是,“奴才不敢。”
皇帝心情很复杂,他居高临下打量她,夜里还是很闷热的,这么傻站着,没有冰碗子也没有凉榻,想必日子不太好过吧!
他正了正脸色问:“你知错了吗?”
嘤鸣心道您要找我的麻烦,几时有过正经的理由?但想归想,绝对不敢回嘴,只是唯唯诺诺应着:“既然主子不高兴了,那奴才就一定有错。
奴才下回不敢了,您瞧……这回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好么?”
皇帝琢磨了下,点了点头,一场雷霆万钧的惩处,最后以几滴零星小雨收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也许正因那一霎被遗弃的错觉,事后现虚惊一场,就打消了要狠狠收拾她的念头。
其实她要是真的那么傻,直愣愣站在那里招虫子,吓得衣衫不整泗泪横流,他反倒觉得她不够聪明了。
之前放了狠话,说敢耍花招就把她绑到箭亭里头去的,这会子也全忘了。
皇帝负着手往回走,转头看天边那道弦丝一样的小月,顺便又瞥了她一眼。
“齐嘤鸣,你想不想回家?”
他忽然问。
嘤鸣心头一蹦,虽然他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并且洋洋自得告诉她,就算想也回不去,但这次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同。
她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万岁爷,您想让奴才回去么?”
皇帝说不想,那句不想是脱口而出的,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
可很快他就现了不妥,搜肠刮肚找出了一堆道理来,“宫里撵人是有定例的,除非这人犯了主子容不得的罪过。
你要回去也成,不过得预备好了被人戳弯脊梁骨。
那些人的嘴有多坏,你想都想不到,他们会说你早和皇上不清不楚了,你戴着这顶大帽子,往后别想嫁好人家。
朕言尽于此,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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