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帝偶尔也躲着人来看她,若是多嘴的宫女去向阳城公主邀功,又会累得阿嫦多受一些搓磨。
堂堂帝妃,相见一面,还要躲闪得像幽会的男女。
建宁帝知道她爱吃甜糕,总是夹在袖子里塞给她,站在墙角,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挡着令她快吃。
她在月子期得不着照理,身子底淘空了,吃再多饮食也调理不回来。
暑热时,顶着烈日守一会儿门,就会昏倒在地,冬天更是喘得下不了床。
身下还总有稀稀拉拉的血块,腌臜熏人。
任谁见了她,也不会想到这个黄脸婆还只有十八岁。
一日,阿嫦在帕子上绣了几个字,交给建宁帝,急急托他送到阿哥手上。
薄粉纱底上绣着俗艳的牡丹、百合,是人家新婚用的式样。
那几个字是“一切安好”
。
她说:“小时我一直盼着,阿哥给我带个大姐姐回来,那样就有人教我描眉啦!
我离家这么多日,他定已成家,可惜……咳咳,我不能亲眼见到。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这块亲手绣的方帕,就当是……咳咳,我做小姑的礼物。”
建宁帝心里有些酸楚,她还从未送过自己什么物事。
细心折了起来,揣进袖里:“朕会令织造局的太监带去的。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阿嫦咳喘着告诉了他。
他们现在已做不成什么事,建宁帝就给她画画儿,他画里的她永远是初见时那般快乐。
阿嫦没有精力支持太久,最后就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建宁帝偷偷叫来太医,给她诊脉,也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奇怪的是,支撑着她的好像不是那些珍贵的人参、鹿茸、灵芝,她双颊愈瘦,眼中的灵光便愈盛,像燃着一丛漆黑的鬼火。
到底给她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日。
过了几日,建宁帝眼神古怪地来了:“你哥哥走了。”
阿嫦迅速坐起,脸孔煞白:“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手里握着一封信,捏得疙皱。
他不敢说出“失踪”
二字。
那封信是三姨娘口述的,拉拉杂杂,说什么不应轻信他人,拖累了她,十分愧恨云云。
最后只用几个字说明秦在渊的出走:“尔兄不孝,亦不需念。”
她伏在枕上呼哧气喘,竹漆方枕上溅了斑斑血点,俨然一幅梅花图。
建宁帝后悔地接过信,扯个粉碎,拍着她的背,只能说点苍白的安慰话:“阿嫦,你别担忧,朕定会派人四处寻访你的哥哥……”
她已不再大哭,花瓣似的唇珠抿成一条细线,胸膛抽风样起伏着。
她一定有满腔愤恨,怨怼,苦于说不出,不能说。
建宁帝心疼地拥住她:“想哭就哭出来……”
她静静地推开他,泪在眼眶中积多了,闪着冰块般的光泽:“阿哥走了,阿嫦的故乡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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