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芊自己也受惊不小,回过神时,冲他讶然道:“杨大人,你怕痒啊?”
他不答,咬着牙开口,“……你还要不要坐车?”
见他脸颊因为方才的慌乱而染上淡淡的红色,闻芊好容易才憋住笑,暗自把这个软肋记下了,“好了好了,我无心之失……嗯,其实是想问你。”
她勉强收敛好表情,“前些时日,我见你每到一处就要寄信,这一路又走得过于小心低调,到底为什么?”
考虑到杨晋的身份,闻芊还是给了他台阶,“若是涉及机密,你就当我没问。”
他握着缰绳,垂目思忖了须臾,并未瞒她。
“我们在查人。”
“查谁?”
他回答得很干脆:“东厂。”
在大齐,能止小儿夜啼的,除了东厂,大概没人能和锦衣卫并驾齐驱。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靠造反上台,以“清君侧”
之名灭了自己的亲侄子,论疑心病,古往今来兴许鲜少有人能和他媲美,所以在监视百官上便不遗余力地任用锦衣卫。
但光是一个锦衣卫,用久了总也不踏实,没有旗鼓相当的机构与其制衡,再衷心的狗也会咬人,本着这个原则,很快承明帝便把东厂扶持起来。
两边都是靠告状阴人发家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带把一个不带把……毕竟身有残疾,对于锦衣卫这种完好无损的同行,宦官们自是嫉妒多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相反,锦衣卫们则认为那群不男不女,成日里缩在宫中挑拨离间的太监们实在是很烦,明明干的是同样的差事,他们却能因为近水楼台不断升职加薪,自己却要风餐露宿满世界抓人。
因此,东厂和锦衣卫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怕他说出来,闻芊也没感到多奇怪。
她会意:“哦,想逮到对方的把柄,好参一本?”
杨晋模棱两可地一笑,“我可能还没告诉你唐石被人灭口的事。”
闻芊微怔:“唐石被人灭口了?”
他略一颔首,“宁王谋反一案牵扯甚多,断断续续折腾了有一年。
年初时,连忠国公石明朗都被判了个革职斩首,今上身边的‘三大臣’去了半数,你认为,作为三臣之一的东厂厂公还能吃得下饭吗?”
所谓三大臣,曾是承明皇帝的心腹,数年前因助他篡位有功分别被封为兵部尚书、忠国公以及司礼太监。
闻芊依稀记得,如今那位最受宠的宦官名为曹开阳,据说是个年近五十,胖得低头都瞧不见脚的老头。
她沉吟道:“唐石死之前,是不是很有恃无恐的说上头会有人保他?”
杨晋赞许的点点头。
“你们……莫非觉得,将他灭口的是东厂的人?”
“我们不是觉得。”
他纠正道,“是肯定。”
当年助承明帝登上皇位的三个人,现下已被不着痕迹的除掉了两个,皇帝要过河拆桥了,第三个人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到了徐州,就不再是那些小村小镇,四处都会有东厂的眼线。”
杨晋提醒道,“你们既随锦衣卫行动,也必须要时刻提高警惕,万事留心。”
在车轮吱呀吱呀的碎碎念中,徐州的城门出现在了眼前。
许久没有闻过大城市的气息,这算是闻芊一行离开广陵后落脚的第一处能算得上繁华的地方。
车马在笔直平坦的街道上行驶,四周雕车竞驻,满目红楼画阁。
游月和菱歌扒在窗边张望,许是有些时日没见到这么多人,新奇不已,半个身子都快跃出车外,好在有朗许拽着。
为了不那么惹人注意,闻芊事先让他坐进了车内,由于身形过高,朗许不得不将头低着,瞧上去颇为狼狈。
闻芊才给他揉了一会儿脖颈,就在此时,前面的十字路口忽起了一阵喧闹,一队锦衣卫手持制牌,劈山分海般把热闹的人群隔开,走得昂首挺胸,非常威风。
领头的那位身着朱红色飞鱼服,绣纹华丽,银丝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瞧了半天,抬起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杨晋,示意道:“杨大人,看看人家。”
他颦眉表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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