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起身,抱起酒坛又是一阵猛灌。
发现酒坛空了,他郁闷地将酒坛翻过来口朝下倒了倒,接着一甩手,将整个空酒坛给甩了出去。
酒坛“砰”
的一声砸在书房小院的青石板地上,霎时摔成了无数块。
“快乐,我当然快乐……”
他呵呵一笑,眼神泛着酒醉后的氤氲,“没想到我竟然能够顺利活到二十岁,不得不感谢他的仁慈。”
“从十五岁那年被废起,除了入宫朝贺,我就再没离开这里一步。
上次陛下来的时候我请求他让我去景陵拜祭父皇,可惜被拒绝了。
不让我见母后也就罢了,竟然连拜祭父皇都不让我去……”
“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他打了个酒嗝,笑容粲然却透着股无言的凄凉,“我只是有些好奇,我这辈子到底还能有多长。”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要安慰,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半句可用的说辞。
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你知道吗?那幅画是我故意给他看的,只求他给我个痛快!
以他的心性一定会以为那是我的自勉之作。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什么花枝俏,我分明已是一株冻死的老梅,啊哈哈哈……”
“郭天奇,你动手吧——可恶的郭天奇——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
他忽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天空一通狂吼。
喊得兴起,他竟然在屋顶上转起了圈圈,走步的姿势颇有几分我国古老国粹太极的神韵。
我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书房的屋顶虽然不算太高,滚下去死不了,不过也难保不会摔断个一条胳膊半条腿什么的。
“呜呜呜呜……”
发现有人抱住了他,他竟然顺势抓住了我的衣服,靠着我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面露苦色。
想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一个恐高的人在屋顶上照顾一个正在发酒疯的醉鬼,神呐,谁来救救我啊……
还好还好,诸神保佑,他哭了一阵竟然睡着了。
他的睡相很平静,表情舒展,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跟刚刚怨气满满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安静地守在他身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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