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守卫交代了几句,便放了人进去。
那人进门时仰头望了一眼,“天牢”
二字赫然刺入眼里。
他蹙了眉,垂目,抬腿时不觉脚下沉了几分。
两侧皆是森冷的囚室,里头关着的囚犯有横七竖八躺着不动的,有倚墙而坐冷眼相看的——这些人眼里透着一股灰烬般的死气,也偶有几个新来的还没死心,听见脚步声探头探脑。
带路的狱卒在一间囚室边上停下,低头退开。
囚室里头关着的人披散着一头打结的乱发,下巴上、身上都爬有干枯的血迹,他将头垂得不能再低,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来人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唤了一声“耀灵”
。
囚室中的囚徒闻声身子猛然一颤,他仰起脸,露出一双沉郁的眼睛,张开嘴想回应点什么,然而徒劳,他只发出了“啊啊”
两声。
“方大人”
三字哽噎在空荡荡的口中。
纵有千般言语,口不能言,他没法尽数付与相对一视间,便伏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比划,残破的手指在地上画出一道血迹,刺痛了方良的眼睛。
方良居高临下地看着囚室中因饱受摧残而面目全非的人,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叹了口气,只吐出个“你”
,欲语还休。
那囚徒名为宋辉,“耀灵”
是方良给他取的字。
方良上一次见宋辉还是在一年前,彼时二人犹在青阳阁二层小楼里吃酒煮火锅,忆塞北黄沙,谈江南鱼米,论才子骚人。
谁曾想,青阳阁一别,再见已经物是人非。
宋辉的额头磕在冷硬粗糙的地面上,咚咚的磕头声因着外头大雨打屋檐的脆响而显得含混不清。
他的前额破开口子,殷红的血和着泥缓慢地流淌到鼻间,他嗅到一股湿漉漉的血气,恍惚间想起早春的那个雷雨夜。
摇摇欲坠的渐晚天色,瓢泼大雨浇得瞎眼的老叫花子瓢满钵满,宋辉从青阳阁出来,打槐树下走过。
槐花沉沉地压斜了伞面,落雨成帘,老叫花子忽然咧开嘴笑,阴阳怪气地嘀嘀咕咕。
此时恰好一道惊雷骤响,宋辉隐约听见几句:“天柱折,地维绝,水潦归,老树倒,猢狲跑,大厦将倾,归去!
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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