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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奶奶见王奶奶问,泪不由落下来,略略说了几句,落后又拉着萱娘的手道:“亏的陈亲家恰好赶到,不然也无法收拾。”
王奶奶叹了几声,泪眼婆娑的说:“当年只听的陈亲家在陈家分家当日,不理陈家二位大伯的好意,执意分家单过,当日我们听说了,还背地里怨陈亲家不通情理,谁知过的几年,我家爷去了,才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说着那泪落的更凶,萱娘也陪着掉了几滴泪,孙奶奶触动心思,想起那许多事情,妾虽怀着身子,却不知是男是女,若再生下个女儿,必要立嗣,自己一个孤孀,到时只怕连两个女儿的嫁妆和自己的养老钱都守不住,心里越发苦痛起来。
这时丫鬟进来,快步走到孙奶奶跟前:“奶奶,五太爷来了。”
孙奶奶收收泪,出去迎接,王奶奶和萱娘见这边有长辈过来,再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欲告辞,孙奶奶忙拉了她们的手道:“二位亲家,还有事要请教,天色晚了,就在这里歇,也不防的。”
萱娘和王奶奶互看一眼,也就点头,两人来到后面,院子里一张石桌坐下,此时才见几个婆子,手里拿着衣服等东西,想必是进房去入殓,王奶奶不由皱眉,有个带头的,见两位亲家奶奶都在,上前行个礼,叹气说:“小人从下生到现在,几十年了,还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那些人闯进来时,还拦住我家奶奶,不许她命人给老爷装裹,非要现时立定了嗣才成,实在是。”
说着不住摇头,王奶奶皱眉不止,萱娘心中似被火烧一般,自己是个刚强妇人,守寡这许多时,外有王大管家,内有小翠他们帮衬,都还被人说成甚么样,孙奶奶自成了亲,就在外面这十多年,虽说回来这几个月,家人却大多是新收的,就算有几个人手,终究强龙难压过地头蛇去,不由叹气。
转脸去看王奶奶,见她脸上神色,想必也是和自己一般想法,不由伸手去拉住她的手,王奶奶定一定,这时孙家的丫鬟送上茶果,王奶奶接了茶在手,对萱娘笑道:“亲家,却有一事,想求亲家一个肯字?”
萱娘忙碌了这些时候,不由有些倦了,用手支着头,笑看着王奶奶道:“亲家有甚话就说,能应的我一定应。”
王奶奶身子前倾,又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亲家,你是个能干妇人,不逊男子,想来你女儿也是能干的,我自先夫弃世,家务繁重,支持不来,大媳妇虽说是个温柔人,只是亲家也深知,才干有些不足,故此想恬着脸,求亲家的女儿为我家二郎的妻子,做个亲上加亲,如何?”
萱娘听了这话,心里思量起来,王家也是大族,王奶奶平日也很和气,自从三年前守了寡,和自己两个儿子过活,田地东一亩,西两亩,也被人弄去一些,她虽比孙奶奶能干些,却也渐渐有些把家业守不住的光景,喜的王家的叔伯们,敬她是个节妇,还能帮忙些须,不然更是艰难。
王二郎今年却也十四了,只是父亲的服没满,一直没寻的妻子,前些日子还听的寻亲,怎的把主意打到昭儿身上,不由皱了眉,只是不语。
王奶奶见萱娘皱眉,索性把实话说了出来:“亲家,我素日寻媳妇,不过是要她温柔些,谁知今日见了孙亲家这般,倒让我冷丁想起了,家里还是要有个能干妇人撑了,这才能兴旺,大媳妇的娘是这般,只怕。”
萱娘听她话说到这份上,却也见过王二郎,是个清俊的哥儿,人也是礼貌知事的,王奶奶教子却也有方,并不肯似别人般,说儿子没了爹,就娇惯他,两家也算知根知底的,笑道:“亲家话既然这等说,只怕小女娇痴,不堪为配。”
王奶奶见她话里,已有些应了的意思,笑道:“亲家怎能这般说,论起来,两边却也差不了多少,若说家事。”
王奶奶顿一顿,脸色有些红:“亲家能干,这么几年,家事是腾腾的长,倒是你不嫌弃,也就罢了,我怎好再嫌弃。”
萱娘见王奶奶是实心实意,并不有丝毫的隐瞒,笑道:“姻缘本是天注定,今日的事,却也真是巧。”
王奶奶见她这般说,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些旁的,不过是派谁去说媒,甚时候下定这些事情。
两人攀谈的热闹,才见孙奶奶来到,此时孙奶奶面上虽依旧有泪痕,却镇定许多,两人忙起身,孙奶奶也不坐下,道:“劳烦两位亲家了,却是我娘家哥哥要到明日才能赶来,还请两位亲家在这里帮忙,等明日再走。”
这个,萱娘和王奶奶又看一眼,好像礼上有不合之处,孙奶奶见状,叹道:“我虽说嫁到孙家几十年,却是在外面的日子长,和那些妯娌也不很亲热,娘家在的又远,至快也要明日,若当时家中,有个能干人在,也不会有人这般发难。”
说着那泪又似断线珠子般落下来,萱娘和王奶奶忙搀她坐下。
孙奶奶挂了两道泪,抬头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两位亲家这些事都是经过的,就请帮我在这里料理,也不枉亲戚一场。”
说着就要起身跪下,萱娘和王奶奶忙扶住她,到这种地步,自然应了。
又劝解她几句,婆子从房里出来,垂手道:“奶奶,老爷已经装裹好了,却是甚时候入殓。”
孙奶奶听了这样说,又是悲从中来,推开萱娘她们,就进房去看,萱娘她们却不好进房,只是站在外面,听见孙奶奶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萱娘不由叹气,王奶奶早已泪流满面,萱娘上前拍拍她的肩,王奶奶用帕子捂住嘴,半天才拿下来,对萱娘道:“失态了。”
萱娘瞧见她们都这般苦痛,孙奶奶罢了,王奶奶却已守寡三年,还是一想起王老爷就泪流,不由也想起叔洛,和他十年夫妻,却也不过平淡如水,那些戏文里唱的花前月下,恩爱情浓,却似和自己无缘般,为他生儿育女,纳妾理家,当时人人夸自己贤惠,却是若真对他有半点挂牵,怎会容的人分人恩爱?
萱娘正在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哭声:“老爷,你怎的就抛下奴去了。”
转身望去,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子,穿了一身的素,肚子微微隆起,身后除了一个丫鬟,却还有孙家大女儿,王家的儿媳,紧紧跟在后面,急的没法:“姨娘,你要牵挂自己身子,休再哭了。”
想来这就是孙老爷那个怀孕的妾了。
孙妾怎听她的,早一步一哭的进去房里,孙家大女儿见了自己婆婆在这里,面上羞红,却还是行个礼,跟着孙妾进房去,王奶奶走了两步,却不好进去,和萱娘重又坐下,刚过了一时,就听见房里传出丫鬟的惊叫声:“姨娘,你怎的了。”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孙奶奶近似暴跳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这丫头,让你看着姨娘,怎的让她出来了。”
接着孙奶奶又哭了:“天啊,你把我也收了吧,老爷,我对不起你啊。”
萱娘和王奶奶听到这里,觉得定是有事发生,见丫鬟忙的出来,奔走去取东西,这时再不问问,也是不像,两人点个头,掀开帘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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