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几年的行情,宫里绸缎成色最寻常的一匹,放到外头也是十两银子起价。
三万匹,那是多少银子?宋家收下了,胃口也真大。
哀家曾任职的江浙,几个县的百姓至今还不能每日吃上饱饭呢!”
“是臣糊涂,请太后娘娘息怒。”
宋阁老慌忙起身,拱手作揖。
“不止一次了,贵太妃殃及着太皇太后打赏娘家,你满口仁义道德却坐视家族收这种实惠。
有胆子打算盘发横财,就得受得起加倍吐出来的罪。
不然,”
裴行昭放下茶盏,用了些力气,“你儿子贪墨的旧事,也好摆到台面上说一说了。”
宋阁老吓得一激灵。
裴行昭末了说的,是他次子曾介入漕运惹下的祸,那小子说服了漕帮一个分舵主,联手干两头捞油水的勾当。
这事情说难听些,是官匪勾结。
漕帮帮主不想家丑外扬,裴行昭自然也不想声张,于是三方坐一起私了。
结果,宋家留下供人拿捏的凭据,双倍吐出混帐子弟捞的银钱,之后百般打点地位微妙的漕帮,以免被他们盯上,家宅再无宁日。
只那一次,宋家半数家底就打了水漂。
宋阁老脑筋飞快地转着,发现没辙可想。
他不止一次听说,漕帮帮主与裴行昭交情匪浅,不论真假,那个最大的流氓头子一定会帮当今太后。
已然如此,他明智地迅速表态:“一切过错,是臣失察之过。
太后的意思臣明白了,砸锅卖铁四处举债也会办到。”
“成色差一分都不成。”
“是是是,臣这就去筹备,明日便上奏折!
臣告退。”
宋阁老落荒而逃。
他有什么法子呢,得先帝器重的裴行昭就够要命的了,如今她可是今上恨不得供起来的太后,别说趁机给贫苦百姓向宋家要钱,现在就是到宋家放火拆房,也得受着不是。
这次要是不认栽,来日宋家兴许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他到底在内阁打滚数年,对裴行昭的看法,与太皇太后、贵太妃大有不同,深知这是整个宋家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翌日早间,额角带伤的皇帝在乾清宫召见内阁六名阁员,议定两件事,传旨晓瑜百官。
其一是宋阁老请旨,七日后捐赠四万匹绸缎到织造局,绸缎转为现银后拨给江浙最贫苦的一个县,皇帝准奏,号召官员学习宋阁老的爱民之心;
其二是地方官周知府涉嫌蓄意迫害商贾,皇帝派遣钦差前去查证,锦衣卫协助,若罪行属实,将周知府家产尽数抄没,在当地斩立决,以平民愤。
此外,皇帝亲笔写就斗大的义商二字,命钦差带上,留备赠予原东家——周才人的事情他已知晓,也已看过相关口供,知晓周知府的罪行是板上钉钉。
前朝有什么风声,后宫总是最先听闻。
太皇太后听完首尾,铁青了一张脸,“唤太后过来,哀家有话问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裴行昭乘步舆来到慈宁宫,进到正殿,给早已就座的太皇太后行礼请安。
太皇太后强压着满腔怒火,免礼赐座。
裴行昭仪态万方地落座。
太皇太后觉得,殿堂的光彩全被裴行昭夺走了,可她只是绾了高髻,身着玄色深衣,通身饰物不过头上的一支白玉簪,手上的一串白玉珠。
怎么看都不顺眼,太皇太后强行扣帽子:“贵为太后,衣饰该合乎身份,这般打扮,是要一众嫔妃效法,一派寒酸地度日?”
裴行昭失笑,“如今六宫之主、嫔妃表率是皇后,轮不到臣妾被人盯着这些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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