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芝奴也端了饮子过来,是家中长存的甘草,搅碎后用凉水泡。
他将饮子放在老妇人面前,那妇人双手合拢朝他拜一拜,就要去拿桌上的瓷杯,却不小心手抖“啪嗒”
一声,将杯子碰到在桌面上。
满杯饮子泼出,在场人都低低的惊呼,男子急忙跳起来用袖子胡乱去擦那肆意流淌的水,语含埋怨:
“大夫人,你小心一些。
别弄湿了衣服还弄髒别人垫子。”
辛时道:“不碍事,芝奴,取帕子来。”
又观察起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
从讲述中看,那男子似乎是老妇人家的家丁,然而言谈举止中却不见一般仆从对家主的尊敬。
大约十几年跟着主母在外风餐露宿,也积攒了不少怨气吧。
家道中落,还不离不弃地追随到现在吗?
忠仆啊……
一旁阿衡轻声唤他,是研好了墨。
辛时回过神,不再作想眼前两人曲折複杂的关系,提笔将毫毛尖头蘸过墨,在纸上起了头行。
一旁男子与芝奴一同擦完打翻的饮子,目光又落回端坐着写字的辛时身上。
毕竟才起过矛盾,干坐着有失礼数,他扬起笑脸试图和辛时套近乎:“刚才那位十二郎,郎君说是与他一家的。
你们两人看起来年纪相仿,是兄弟吗?”
辛时略一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道:“他是我远房表亲。
因父母亡了,知我在神都奔前程,也来谋求份差事。”
男子急忙接话:“郎君何处高就?”
辛时道:“谈不上高就,不过在官府里做些文职事务。”
至始至终,不曾擡头看过人一眼,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猜不出喜怒。
见他不甚热络,想要凭借搭话缓和气氛的男子略有讪讪,终是又规规矩矩地跪回去,任凭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尴尬的人只有他。
辛时对这般气氛浑然未觉,将信纸晾干、折起,封入信奉之后扎牢,递给男子道:“到金业坊的卫所再去报案吧。
有人穿针引线,他们会对你们的事上心些。”
男子接过信,千恩万谢。
辛时未多挽留,唤来芝奴送客,顺顺利利地将两尊大神送出家门。
却没有立刻到卧房中去。
阿衡收拾笔墨,辛时又遣芝奴去做饭,直到摆好两菜一汤的晚饭,才不假家奴之手,亲自端着踏入卧室。
杨修元坐在桌边,正在生闷气,面色不善。
辛时将食案摆在桌上,柔声安慰他:“你别同他们置气。
那妇人不知多少岁,老得都有点儿糊涂,又从松陵小地方出来,没多少见识。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孙子早早丢失,儿子又过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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