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对她而言,并不可怕。
活着,对她而言,并无所谓。
待到父母弟弟都去世了,她就好像是宋家绵延香火中多余的一个,举目四顾,找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嫁人生子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太后懿旨令下,她便入宫,祈盼能为家族做点贡献。
她时常感到自己内心波澜无惊。
知道自己走不出皇城的围墙,够不到边关的蓝天白云。
她的牵挂,已经覆灭在正月之祸里。
她的羁绊,已经远离在宫墙之外。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活着,除了能给宋氏家族一丝保障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于是,这场绵延无尽的梦中,她终于可以肆意畅快地,将自己隐藏在了最眷恋的岁月里,最向往的人身上。
苏宏识已经死了,但她多希望看着他成长,长成他曾经自夸的苏小将军——“我爹是苏大将军,我将来是苏小将军,你只管来找便好!”
她在季老先生的身上,看着苏宏识长大成人,对着年幼的自己,说出意气风发的童言——在她颠沛流离的岁月中,一缕明媚的温暖。
谢令鸢似乎看穿她所想,温柔叹息道:“你何苦去当别人呢,既然都明白自己在梦里,为什么不大胆些,做个真正向往的美梦?
宋静慈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不会太荒谬么?”
“不荒谬啊。”
谢令鸢答得不假思索,仿佛天经地义:“你是胸有金玉之人,过目不忘,精山川地貌,懂节令水利,通诗文经史,还能默很多书籍。
你有这个本事。
且你都不怕死了,还怕在梦中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宋静慈一怔,似乎一瞬间明白了。
谢令鸢心叹,这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一句话就像一颗种子,宋静慈自己就可以让它长成参天大树。
宋静慈若有所思:“有个问题,其实我心里萦绕不去很多年,既然是在梦里,那便可以问出口了。
先生曾讲过‘德’。
以德彰道。
男德心怀家国天下,胸有万世太平;女德贞顺恭俭,相夫教子。
我……我读史书时,见重节义而轻死生之事,胸中也常激荡过情怀,后来觉得自己生出这样心思,似乎是很无聊,阴阳倒错。”
天梁司德啊。
谢令鸢想。
然而这个时代的道德——对女人德行的要求,也许并不是宋静慈所希冀的。
她不愿靠生子,实现身为女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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