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神色凄迷,宛然一笑,然后起身走出了瑶光殿,殿外,数个内侍依列站定,神色间,已是视死如归。
廊下,柴禾已经堆积如山。
姚海凄惶道:“官家……是否再斟酌一二……”
国主怆然:“社稷已失,生已不能为励国之君,难道还要屈辱至死吗?!
朕就算是死,也不愿受那赵皇凌辱而死!”
“点火吧!”
内侍往柴薪上丢了火把,熊熊烈火簇簇燃烧,火光冲天,热浪袭人,很快将众人淹没。
国主凛然走向大火中,姚公公满脸浊泪,突然冲了上去,拉住国主的龙袍,哀哀哭道:“官家可不能就这样啊!
官家不要做糊涂事啊……”
国主死意已决,一脚踢开了姚海,就在此时,外面突地传来一声:“尊驾且止步!”
话音未落,一匹棕色大马冲了进来,阻住了他的去路。
那马上是一个身姿魁梧,悬胆鼻、剑眉入鬓,胡须荏苒、面容格外宽厚的大将,他下马,向国主行礼:“在下曹彬,今日得见尊驾清容,实乃三生有幸。”
国主怔怔地望着曹彬,这就是战报上频频提及的中朝主将,他的嘴角带了几分嘲讽之意,道:“曹将军果然仪表不凡,难怪会如此骁勇。”
曹彬并未生气,仍是彬彬有礼道:“不敢当。
今日城破,实乃天意,天意如此,尊驾何须与自己过意不去?”
“既然今日已落你手,还指望你给个痛快!”
曹彬诚挚道:“尊驾误会了,在下仰慕尊驾,怎会对尊驾有不敬之举?”
国主有片刻的怔忪,这位将军有儒雅之风,不像是鲁莽之人。
曹彬笑了笑,呈上一副画轴:“皇上曾对在下交代,若是见了尊驾,务必要将此画呈给尊驾。”
国主似信非信,接过了画轴,身子猛然一颤,那画上的男子气势逼人,高贵无匹,身上龙袍加身,却正是他十年前有过数面之缘的赵大哥!
赵元朗,就是赵匡胤!
如今的中朝皇帝!
犹记得第一次与之江上邂逅时,赵元朗言之咄咄,大有问鼎江南之意,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终于还是从自己的手中夺走了江山社稷!
曹彬恭敬道:“皇上说与尊驾是故交,请尊驾北上叙旧,还请尊驾准备好行囊。”
如此一来,中朝皇帝善待国主的意旨不言而喻,姚海本是沮丧悲痛至极,听得此话,喜极而泣,擦了擦眼角的老泪,一揖到底道:“多谢将军!
老奴不胜感激!”
说罢就要跪下,对曹彬行三拜大礼,曹彬忙弯腰将他扶起,“在下不敢当,老先生侍奉国主,劳苦功高。
只是,这次北上朝廷俸禄有限,费用又广,老先生可为尊驾多准备些资财。”
姚海多年浸润在权利场,岂有不明白曹彬这番话的意思?他的意思便是此次北降,中朝皇上会善待国主,甚至会对国主加封赐爵,只是,再如此厚待也比不上一国之君的福禄,所以中朝皇帝才让他们多带些金财。
刹那间,他老泪纵横。
曹彬又对国主道:“成王败寇,此乃天意,尊驾不必为此难过。
三日之后,城外纳降仪礼,尊驾可稍准备。”
曹彬走后,国主将所藏的黄金银两,分别赠送给近臣。
姚公公见国主为自己所留的不多,犹豫道:“官家,这一旦北上了,可就再也没有供给……”
国主挥挥手,“黄金银两已尽数被吴越兵掳走,现在就剩下这些,那些近臣到危亡关头还未舍弃我,还能仰仗我,我若连这点东西都不给他们,心中过意不去。”
“可是,官家……”
“以后别再称呼我为官家了,国已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国君。”
姚公公听此,又不免一阵唏嘘心酸,眉头一皱,眼泪几乎落了下来,他拼命忍了忍,才将老眼的浊泪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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