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扶月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唤一声,他就会回头。
可心中那点薄脸皮的傲气作祟,她几度启唇,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闻人苍终是大步离开,此去便是诀别。
画面陡然翻转,容扶月梦见雁落关之战中,敌军如黑云滚滚压境,闻人苍率一队人马出城诱敌。
困守边城多日,兵疲马乏,闻人苍所领小队皆是浑身浴血,战袍披风猎猎,上头满是刀剑所斫的透光窟窿。
苍穹下尘土飞扬,闻人苍与仅存的亲卫顺利将敌军大部引向矿山腹地,眼看就要成功脱险,忽闻破空声响自身侧传来。
闻人苍骤然回首,瞳仁中映着锋寒的鏃尖。
继而视线颠倒,烈马嘶鸣,空中盘旋的孤鹰发出凄厉的哀鸣。
一方沾有血迹的半旧手帕从马背上飘落,如一片雪花,湮没于万马奔腾的黄沙之中。
容扶月捂着绞痛的胸口从梦中惊醒,颤抖得宛若风中将谢的花。
“夫人。”
侍婢披衣而起,慌忙给她倒出平复心疾的药丸,送水服下。
容扶月喘息不定,推开空盏朝窗外望了眼,虚弱问:“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子时了。”
“侯爷没回来吗?”
侍婢讷讷。
方才护卫一路狂奔回来报信,说侯爷不知因何事被扣在太极殿了,府中上下皆是慌得不行。
“尚未……许是受陛下召见,商讨国事绊住了脚。”
侍婢喏喏回答,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心虚不已。
容扶月想起在栖凤阁外的轿辇上,太子对她说的那番话。
“舅母,你愿意相信孤一次吗?”
“孤有个法子可以试探舅舅,但恐有眼线监视,故而需舅母配合孤……”
“瞒过所有人后,孤会秘密送舅母回府,若舅舅按时归家,则一切如常。
而若他被扣留宫中,则说明你我猜测属实。”
子时人未归,容扶月心中已有了答案,抱着双臂缓缓闭上了眼。
相识十八载,成婚八年,竟是……不识枕边人。
回想起梦中所见,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般,泛起尖锐的疼痛。
宫中,月影在屋脊上镀了一层寒霜。
永麟殿的宴席已经散了,太极殿暖阁中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登闻鼓响时,赵嫣便知闻人蔺出手了。
为了避嫌,她刻意与闻人蔺错开,先一步赶去太极殿。
三法司的人几乎皆已到齐,魏琰随禁卫入殿,施施然朝皇帝撩袍跪拜请罪。
宴席上王侯公卿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帝只能被迫御审。
他坐得不似平日端正,右手曲肘撑膝头,左手叉腰微微前倾身子,道袍蜿蜒垂地,平声道:“肃王何在?”
话甫落音,闻人蔺不疾不徐自殿外迈进,颀长的影子在地砖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暗痕。
他径直从魏琰旁边行过,欠身行礼:“臣来迟,陛下恕罪。”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