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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桔知道如今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看着李景恪低敛着的眉眼,这么多年似乎读懂过,却终究似是而非、无法看清,竟也有些恍惚起来。
大约十八年前,李景恪被池正茂从那家快倒了的福利院带回风城,收做养子,许如桔便认识了他。
对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父母,待着的福利院落魄得只剩几个佛教义工的孤儿来说,能被家庭收养无论如何都是件天大的好事幸事。
如今回头再看,倒是只让人冷冷发笑。
池正茂是心血来潮想要儿子,而原本还没有生育打算的陈英则是毫不知情,被迫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养子。
第二年她生下池灿,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更没有心情多管池家那些破事。
那一年,刚上初中的许如桔和李景恪同校不同级,年纪比他大两岁,两人连话也没说过。
但那天她又在放学路上撞见同班同学被人堵在路上敲诈勒索,为首的就是池家大伯那个张狂跋扈臭名远扬的儿子。
许如桔也常遭骚扰,心惊胆战地往回走,碰着身躯嶙峋但长得很高的李景恪,是一时情急才找的他。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并没有替李景恪考虑过将要面对的后果——李景恪在池家过得不好,冬天也只有两件薄得贴身的单衣,黑发下后颈脊骨凸出,沉默而木讷,心中应该有很多怨恨——她对上那双眼睛,莫名笃定李景恪会帮她。
李景恪不全是为了帮她,更为给自己一个了结。
只是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人生没有了结可言,既没有那么容易死,也找不到为什么被生下来的答案。
一旦与人产生关系就势必带出恩与怨,生死之间也牵连不断。
阿奶下葬后逐渐进入雨季,天黑得不快,但山上乌云压顶。
许如桔再对着李景恪这双似乎无波无澜的眼睛,竟然已不忍多看。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认识将近二十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你和其他人,任何人在一起都可以,为什么非得是……池灿他不是你弟弟吗?他的人生才刚开始,不可能永远只待在这个大山围绕的地方,当年他才那么小,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小桔,”
李景恪打断了她,声音带着感冒没好的喑哑,说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和池灿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我要绑了他在这里,替别人赎罪。”
“但池灿有权决定他自己想要什么,”
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要去哪里,跟谁一起,都是他自己的事。”
许如桔皱紧的眉头没松,却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又能站在什么立场继续反驳。
“我下个月就去昆明了,这边房子过几天就退,”
她最后仍然把这趟过来要说的话说了,多提了一句,“下个月池灿也考完试了,听说月中池文茂会从北京回来看一趟。”
李景恪扯扯嘴角说:“他回不回都一个样。”
许如桔说:“你知道了就行。”
再打开那张门的时候,池灿已经站起来,手上拿着钱,徘徊在门边仿佛要出去,却一直都只在这门边晃悠。
池灿心猛地一跳,看着李景恪和许如桔都在门外。
他们谈了不短的时间,在池灿看来是如此漫长和煎熬,而此刻两人的神色都说不上很好,至少并非愉快。
“池灿,”
许如桔先开的口,“还没吃晚饭,是不是肚子饿了,小桔姐带你出去吃一顿。”
池灿看了眼并不出声的李景恪,缓慢回神,说道:“谢谢小桔姐,不用了,我正打算出门买饭呢,我哥他感冒了。”
“我之后就不在风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你,”
许如桔笑了笑,说,“再请你吃顿饭,不行么?”
李景恪用眼神示意着,也开口道:“去吧。”
池灿往外走了几步,见李景恪没有要走动同去的意思,有些不解地问:“哥,那你呢?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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