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此人乃是术数大手,他无论如何也要匀出人手盯着那青衣小僮,如今却是失之交臂,何其可惜?
而他更后悔的是自己当初的态度,那般骄狂轻浮,可以说是无礼至极。
怀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薛允衡令人将夏成虎的尸身好生保存,回大都再行厚葬,随后便将余者挥退,只留下了同样满脸异色的陈先生。
二人于烛下对坐,看着信匣里剩余的四封未启之信,神情间再不复前日的轻松,而是格外郑重。
迄今为止,那位紫微斗数师尊的赠言或赠字,共计四次,分别是:松下客、嗅青梅、遇陶老、虎无头。
四次皆准,精微至细,连陶老受了外伤都算到了,还附上了单方。
这样的精准预言,令他们不得不对剩下的那四封信,生出了一种郑而重之的心情。
待到了戌正时分,也就是倒数第四封信上标明的启信时间,薛允衡打开了信封,却见那信中的内容复归如前,亦是两句似诗非诗的话,只不过换成了七言:
明朝彰城携秦女,青州城外道别离。
薛允衡与陈先生相顾视之,神色肃然。
前几封信皆是要求他们事后开启,是让他们确认对前事的测算。
自然,薛允衡提前强启了第三封信,这也令他们对紫薇术越发信服。
而这封信却是一反常态,充满了指引的意味。
信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却是要薛允衡第二日在彰城与秦府女郎汇合,并护送其直达青州城外,才可分开。
青州秦氏在连云镇附近有一所田庄,薛允衡来之前便已知晓了,他还知道那田庄上住了一位秦府庶女,排行第六。
而就在两日前,他亦收到了秦世章坠崖的消息,秦府此际想必正办丧事,那位秦六娘应该是要回府奔丧。
薛允衡与陈先生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依信行事。
他们原本定下的启程日期,便是在第二日,亦即今日,时间上并无冲突。
其次,由连云镇返回大都,云州乃是必经之路,而青州离云州只有半日车程,于大局无碍。
如今符节之事尚处在紧要关头,他们离开正是为了避其逢芒,因此在行程这一项上,与信中指示并无不合。
于是,他们便于今日候在了彰城,也果真遇见了回府奔丧的秦家车驾,并顺利邀得秦六娘同行。
“如此,便只剩了三信。”
陈先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薛允衡的思绪。
他回过神,看了看信上画的那一枝桃花。
这几封信已经被他与陈先生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了,从笔迹到画工,再到行文的语气,他们一一细查,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一切都太普通了,寻不到丝毫特点。
字迹端正,毫无特色;赠言不诗不文,看不出有什么文采;字谜粗陋,但拼字的想法却又挺精妙;画工平常,甚至有些死板。
这种种合于一处,完全组合不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大师,若说是个读死书的庶族,倒还更可信些。
陈先生显然亦有同感,盯着信纸上那死板的桃花看了半晌,叹了一句:“庸极妙极,集于一身啊。”
薛允衡跟着点了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桃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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