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江知也病倒了。
他烧得稀里糊涂,蜷缩在破烂的棉被里,嗓眼干疼得快要裂开了,屋子里连盏茶也没有,只有仆役嘈杂难听的谩骂。
木棍一下一下抽打在棉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棉絮从破洞里飞出来,落在失去色泽的干枯黑发上。
江知也吃痛,把自己蜷得更紧了,神志不清地呜咽道:“段、段泽……”
“瞎叫唤什么!
还当自己是金贵的陈三公子呢?一点小病就敢偷懒,起来!
装什么死,今天你就算烧死了,也得先把衣服洗完再死!”
“……”
江知也已经被打得半昏迷过去了。
他觉得很冷,迷迷糊糊中想起和段泽同床共枕的那个冬夜,也是这么冷,冷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后来段泽去拿了一个汤婆子给自己,塞进怀里……
好冷啊。
他昏过去又醒过来,身边似乎有很多人跑来跑去,好像在嚷嚷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凉水滴在苍白而焦渴的唇上,还有只微凉的手在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段泽……我好疼……”
“三公子,你清醒一点。”
陈命沾了点水,拍在他的额头上,“是我。”
江知也被拍得一个激灵,略略回神,失去光泽的眼珠动了动,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是你啊。”
“起来喝口水。”
江知也伸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
“药呢?”
“没有药。”
“那本少爷就要烧死了。”
江知也歪着头躺在他怀里,说话沙哑而轻声,兴许是喝过水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死。
不然你不会特意来杂役院找我,又不带我去见陈留行,留在这里照顾我。”
江知也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却有种笃定的平静,“剑庐的淬炼池,恐怕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扔人进去的,所以陈留行在等。
他要折磨我、报复我放走了段泽,但你得保证我活着,活到那个时候,否则你没法向陈留行交代。”
“……你到底是谁?”
江知也心里咯噔一下,被这一句话吓得魂飞天外,一时岔气,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片簌簌落叶,险些咳得背过气去。
过了会儿,气若游丝地继续嘴硬道:“怎么,连你家陈三公子都不认得了?”
陈命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须臾,起身去找了个大夫过来,又照料了他几天。
江知也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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