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斯润愣愣地瘫坐在地上,有些呆滞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
有屠夫打扮的大叔,有戴着金灿灿首饰的大妈,还有学生模样的青年……他们协力将那精神恍惚的胖子制服在地上,用难以掩饰的发颤的声音大声警告他。
丁斯润受了惊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才重新跳动起来。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连目光都难以聚焦,只是远远地投出去。
她突然在人群中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丁斯润努力眨了一下眼,再看过去时,终于将那人认清。
人群之后,秦淮僵直地站在那里,满面泪光。
新岁前的雨回忆
秦淮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模样回到家的,只是在开门之后听见秦漾说他的脸色很差,才悠悠反应过来,背后的贴身衣料不知不觉已被冷汗浸透。
“你没事吧?”
秦漾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安,问道,“是不是又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拿药?很难受吗?实在不行要不要去医院?”
秦淮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心不在焉的,一律用“嗯”
和“没事”
应付过去了。
他几乎是逃回来的。
像个懦夫,像个草包,像个窝囊废一般逃回来的。
然而,他并不清楚地知道,令他如此难过又恐惧的到底是什么——是滴落在肮脏地面上的鲜血?是持刀疯子的喃喃自语?还是那受伤的人突然抬起眼来,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的那束目光?
好像都不是,但好像都是。
这些东西将他已尘封的那段记忆再次血淋淋地剖开、抽丝、编织,然后展开在他的眼前,逼着他去看。
他几乎都快要忘记那场多年前的暴雨,几乎都快要忘记那天的悲嚎,几乎都快要忘记他父亲手里握着的那半截沾着血的啤酒瓶了。
他明明就快要忘记了。
秦淮十岁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这个曾经温暖安全的家,在一夜之间成了一摊被风雨刮散的木架,好像只需要一只蚂蚁爬过,就能彻底被压成废墟。
那时,秦淮还在上小学,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却都需要他来打理——记下家里用完的日用品,放学时绕路去超市买,回家之后再将开支全部在本子上写好,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父亲睡醒了起来就能看见;去菜市场买菜,跟着旁边的顾客学砍价,有的老板心软,能抹的零头就抹了,尤其看他是个小孩,还能多送一根萝卜,有的老板则油盐不进,凶神恶煞地挥手拒绝,还要像赶苍蝇一样将秦淮轰走。
除此之外,他还包揽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打扫卫生和洗衣做饭,以及照顾年纪比他更小还不能完全自理的秦漾。
至于家里的大人,秦淮渐渐对此也不抱有什么期望了。
母亲离世以后,父亲一蹶不振,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蹲在电视机前面看法治节目。
最初秦家驹还是能早起去厂里做活的,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耐心似乎也被什么事情消磨殆尽了,后来便成天成天地窝在他的桌子前,用书当下酒菜,偶尔秦淮半夜起来去隔壁帮秦漾掖被子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父亲喃喃自语的声音隔着另一面紧闭的房门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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