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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就熟悉这个。
它总是新的。
每一次伤口愈合,再一次被割开的时候,那疼痛依然无比鲜明。
它永远不会变少和变弱。
在肉体能承受的极限被无限度推远的时候不会。
身体是聪明而精确的系统,它给出疼痛的讯号,是为了警示危险,而只要危险还未远离,疼痛就绝不会麻木。
亚度尼斯在撕裂他,这动作其实饱含爱意,轻柔得像是少女撕开馨香扑鼻的花瓣。
他嚎叫着,崩解的喉咙与孔窍里淌出乳红的浓浆,激烈的痛楚令他仿佛长出了更多的感知器官,又或者他敏感的神经末梢正在全力以赴地超运载工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亚度尼斯的触枝已顺着他的血管与神经生长到每一个角落,它们如雷电之网般遍布他的身体。
能量暴雨般倾泻,恐怖的高热熔化了途径的每一处,又在转瞬间将他重塑。
在这经历中亚度尼斯无疑同他融合了,借助亚度尼斯的感官,他在某种无法言喻的视界中看到自己的内部。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初次爆炸的宇宙,寂静地沸腾着,汹涌地扩张着,绚烂的光雾与缤纷的光点呼吸般闪烁;血肉与骨骼的鲜红与乳白交织在一起,时而融合时而分离,既在融合也在分离。
他的体腔不断被翻转到外部,内脏碎成肉泥,而后骨骼簇拥着软肉长出,又被软肉包裹。
滚热犹如霜雪般冷寂。
他口中的血和液体有种劣质咖啡一样的焦酸的苦味,还有些蜂蜜般奇特的、带着花香的淡甜。
星群闪烁,虹光丝带般飘逸。
血珠摇落,簌簌如竹林。
他变作了一团发光的云雾,又细软如云中的灰粒。
他像半满的、装着粘稠液体的袋子般晃荡,这本该令他心惊肉跳、恐慌不已,但是,人类的适应力永远超脱于想象之外——又或者他实在疯狂到没法再更疯下去了,这一切竟如回到羊水中一般温暖和熟悉。
一根手指探过来,摸索着被康斯坦丁咬断成好几截的舌头,似乎有些不满地转了一下方向,犹如摘取花苞般摘下他的牙齿,丢进酸液横流、腐蚀出满腹脓液与血疱的肚中。
他用胃囊里的舌尖碎块品尝到了自己的骨髓的鲜甜。
硬质的、整洁的边缘,他能用触觉描摹出来。
那滋味每一次都与众不同。
康斯坦丁擦了几下脸。
他的手还挺完好,至少指骨完整。
他把手掌放到鼻洞前面,它们和他都并未在这样的折磨中过于颤抖。
他艰难地嗅闻了一阵子,然后抬手撕开被血痂凝结起来的眼皮。
干硬过好几遍的睫毛上沾了新的粘液,他转着眼珠子看了一会儿,从漏风的身体破口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笑,把它们丢向亚度尼斯。
浓雾毫不客气地吃下了它们,轻柔地覆盖住他,擦拭亦或者舔舐着他的血与泪水。
那几乎有一种沐浴圣水般的优雅和庄重。
康斯坦丁咳嗽几声,吐出食管里残留的胃酸与胆汁、脏器的碎片和同骨渣混在一起的肉泥。
疲乏和饥渴的感觉在这种事情里是不会存在的,那不禁令康斯坦丁思索起“无尽的饥渴”
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假若那令亚度尼斯也不堪忍受,肯定是个极致恐怖的东西,对吧?他真想不出什么东西能让亚度尼斯失态,虽然他见过很多次亚度尼斯失态的样子……其中至少有九成模样是装出来的。
亚度尼斯擅长模仿所有负面的反应,他能做得无比逼真,连康斯坦丁这么富有经验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现在他感到仍旧留有感官系统的每一寸身体都在刺痛。
仿佛万千冰针刺入,又在钻出的微小洞穴里悉数融化。
最糟的是他在这样的境况下竟然开始流汗了,盐水细细密密地腌制他,千刀杀的浓雾还记得将这液体涂抹均匀,令他恍然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块正在熟成的肉排,何必费这个功夫呢?他朦胧地想,又不是说亚度尼斯真的有味觉什么的。
亚度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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