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五问书斋内落针可闻,李凤言富有节奏的轻微鼾声很不合时宜的破坏着这份寂静。
陈悬静望着棋盘内幻化的赌坊异象幻景儿神色越发严肃。
老人双眉紧蹙,右手上传出阵阵沙沙的摩挲声异常舒缓,就好似细微春风轻抚过刚冒翠头儿的草地,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
那枚之前被老人紧紧握在手心的棋子,此刻像是长了一对翅膀,在那两指之间肆意的翻转腾挪,始终无法跌落挣脱。
“唉!”
良久过后。
老人突然重重叹息一声。
虞子笙恭默守静,未问缘由。
而陈悬静自小背井离乡,不远千万里之遥走到南湖书院求学,自拜入南湖文脉的那一日起,平日里的传道、授业甚至是解惑,大多是由这位大师兄督促完成的,所以他自是非常了解眼前这位两鬓早已霜白,虽是中年模样却不知活了几许岁月的大师兄。
想到今日原本只想来此偷懒躲闲,没想到事与愿违,此刻陈悬静的内心多少有些堵塞,总有些话如鲠在喉,窝在嗓间,不吐不快!
于是老人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转而尊崇的望着眼前这位生来便对天下人,天下事,乃至天地万物都有着一种独到见解,同时又对其抱有一种空前绝后的宽容之心。
这位至於止却又非愚善,清而宁且形而上的大师兄。
老人缓缓开口,“天地间最伤神乱性,坠志昏心,莫过于酒、色、财、气。”
“师哥,我问你,此四件物,就是圣人又如何?”
虞子笙闻言面不改色,同时周身静气收敛的悄无声息,面对这个直视本心的问题,他郑重的回了一句,“亦不能避。”
很显然,这个答案令陈悬静很顺心,很舒适。
他接着说道:“是啊,毕竟财帛动人心!”
“就连那些高堂庙宇的仙佛圣人都避不开,更何况是这个孩子。”
“现在的他与那井底之蛙又有何异。”
“可这雷老虎偏偏就凭空捏造出一场泼天富贵,让这口深不见底的小井水涨似冲,托着井底之物来到井沿,随后让他扒着井沿看一眼外面广阔的天地,紧接着轻而易举的将这场富贵取走,任凭那孩子重重的摔回井底,到最后再往井里扔上几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臭石头,直到砸的那孩子头破血流,失了方寸,乱了真性。”
“真是好手段!”
“真是树欲静,风不止!”
兴许是这天底下的老人都一个样,一旦上了年纪,碰上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就总喜爱絮叨个不停,哪怕身为一国之君的陈悬静,亦是如此。
而虞子笙语气越发温和,他缓缓安抚道:“至少还是要知会元佶一声的。”
提起陈元佶,对坐老人似有难言之隐,他缓缓垂头木讷地沉思许久,到最后半遮半掩的回了半句,“元佶有些城府不假,可是……”
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老人欲言又止,不愿再说下去。
陈悬静最终转岔开话茬,伸手一直棋盘内的幻景儿接着说道:“黑虎帮能在短短数年间成为长安城第一帮派,此人可以说居功至伟,来日若有机缘再让他得到点名分,恐怕到时就连元佶都奈何他不得,要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省的将来麻烦,索性今天就把这黑虎帮连根拔了吧。”
言至于此!
虞子笙不好再过多劝说,最后禁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不再等等了?”
老人知晓眼前的这位大师兄比之那些死读书,读死书,浑噩呆板之辈不知高出几许境界,他更清楚大师兄向来不喜好干扰他人意愿,眼下对方之所以讲出这句话,其内含义无非还是那几个字。
君子,三思而后行矣!
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一个不经意的小小举措,或许对他人来讲就是灭顶之灾,所以陈悬静心神逐渐沉寂,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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