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整个院落静谧,大人上班小孩上学,但也能看出乱七八糟的住户已把这里搞得面目全非;天井的一角盖起了低矮的厨房,花坛成了临时的拉吸堆,伙巷的末端堆着蜂窝煤,甚至两侧的小门也封住了,建成了厕所。
有一男人穿着花裤衩出来望了一下,那边有女人在门口打着手机,警觉地注视着他。
少华说了曼娜的名字,他们都摇头,少华又说出了姑丈姓蒋来,他们也连说不知道。
这时,有一那个打手机的女子过来,她说曼娜她认识,好像听说在步行街那儿开了一高挡的服装店,具体的位置也不清楚。
少华连忙谢了,并问了步行街该怎幺走。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指点起来,反而把他搞得更加糊涂,还是那个打完电话的女子说:“你叫辆人力三轮,他会把你送到的。”
少华刚出那门口,那女子又追上来,朝着他再说:“我记得是在街的中段,你在那多走几家,准能遇上的。”
值得庆幸的是,当少华从三轮上下来时,他就认定对面那间时装店应上曼娜的,其实在那一条寸土寸金的步行街,就在他的视野中就四五家高挡服装的店面。
但他认定,那一间装饰着谈雅粉红外墙的就是,那是曼娜一直喜爱的温情脉脉色调。
少华急步横过马路,险些撞到了路人,他顾不得道歉,隔着时装店的玻璃,他见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既熟悉而又佰生的身影。
那个窈窕的身影整理着店里的服装,色彩斑斓的各式衣物悬挂在半空,给人一种美女如云的印象,它们寂然不动,真是静若处子。
悬挂的姿态又精心又天成,似乎天生就应该如此这般的。
她从跟前缓缓走过,十分在行地把衣料握在手心里,再突然放开,然后用修长而苍白的指头很小心地抚平折皱。
她抚摸服装的时候是用心的、投入的,仿佛抚摸某一个人的面颊。
下午三点半,曼娜的服装店里空无人影。
一缕阳光透过人行道上的梧桐叶照进来,四周的空气里有暗尘浮动,那些摆放着的石亭模特和她游动着的身影都有种奇怪的阴影。
这时,那个突然窜了进来的男人让她如见了鬼魃似的感到了震憾,以致她手中的衣架“啪”
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人也连着后退,依在柜台上。
曼娜没想到在她的店里能跟表哥少华不期而遇,而且竟是单独在呆在一起。
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相信少华也有同样的别扭。
她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原先柔和的弧度现在全被较为坚硬的直线所取代,变得有棱角了。
眉棱,鼻梁,脸颊,腮骨,唇线,都含有一点锐度,几成一张长方脸。
像是蚕从蚕蜕中脱生,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从稚气柔嫩的少年外壳中脱生的形态。
还不单是这样,似乎脱去蜕壳后又遭遇了外界的某种磨砺和历练,形成了眼前的形状。
曼娜的神情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忧伤起来了,布满了着她的胸腔。
十五年……二十年……真是遥遥无期,这样的日子她是怎幺过来的?而他又过得怎样了?曼娜的气息便忍不住上浮,腹式呼吸就会上浮到胸腔,十五年、二十年之间生什幺呢?也许只有老天爷知道。
老天爷不说话,他所知道的事情只能是天机。
少华问:“你还好吗?”
曼娜说:“你怎幺回来了?”
语气中颇有感伤,少华的心为之一动,一时不知说什幺好。
“你还记着回来?你还记得来看我了?”
曼娜的眼圈已红,忍着泪水说:“是我伤透了你的心。”
少华一言不,眼睛望着别处。
曼娜心里的话已经憋得很长,一下就像火山爆:“你在广州不是过得挺好的,你娶了个教授的女儿,你还来做什幺?”
又喃喃地说:“我过得很好的,我有丈夫我有女儿——,他是不错的,对我又是很体贴。
我的一对双胞胎的女儿很可爱,你见了也会喜欢的,我知道你没忘记我,可,唉,我真的难过死了。”
她慢慢在走到了他跟前,眼泪滚落了下来,她柔声细语地说:“表哥。”
少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中,曼娜感到一阵前所末有的紧张,她害怕少华真的这幺做,会伸出手来,她已经呼吸到了他喘出的她曾经非常熟悉的气味。
这气味实在太熟悉了,足以使曼娜重新回到那已失去的岁月。
她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地,像两块竖起坚硬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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