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回到港城那一天就一直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可沈拓抢救的那天晚上,他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放弃了一切行动,为沈拓跑前跑后的是陈戎,他呆滞的靠墙瘫坐,唯一做得一件事情就是生生抓着自己的手臂剜下了一块肉。
他再也无法逃过那种铺天盖地的自责了,愧疚和愤恨将他活活吞没,他无法再用年少时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他明明已经长大成人,却依旧不能保护他最重要的人。
后来他跪在沈拓的病床前无声的嚎哭了整整一夜,他没有再像年幼为母亲跪灵时那样力竭昏厥,待到月落日出破晓时分,他抵着病房里冰凉刺骨的地砖咬得自己满嘴血肉模糊。
段以疆在地上跪到双膝麻木冰凉,沈拓的腰伤牵连太多,一旦发作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谨慎,贸然去抱只会导致伤处疼得更厉害。
段以疆跪得坦然,他毫无应有的尴尬,也根本不在乎身边人怎么看他,他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沈拓的动作,耐心等待他自己缓缓起身。
裴镇略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倒是个识趣儿的,知道眼前这两个人之间根本插不进外人。
“顾四爷,咱俩杵着也帮不上忙。”
裴镇摸了根烟叼在嘴里干嘬,他那点老实劲是仅仅留给沈拓的,他到底也是在局里混了那么多年,对付顾安华这种人自有一套。
“不如您跟我去按个电梯,再受累帮段总把车开过来,也方便段总一会带着人走。”
老实人自有老实人的可恨之处。
裴镇眉目端正语气诚恳,言语之间看似满是最淳朴正直的关切之意,其实就差直接跟顾安华讲明“你在这待着纯属多余”
。
即便是疼得眼前发黑,沈拓也依旧没忍住嗤笑,他抽着唇角埋去段以疆肩上自作自受的脚底拌蒜,刚站起一点的身体又歪斜着倒去地上。
“.…..我看沈先生这有些麻烦,不如裴队去,我留着帮把手。”
顾安华好歹也是大家出来的,打小见惯了披着皮子演戏的场景,他强行松开渗出血味的齿关,换出一副惯用的温顺表情,照着沈拓的意思恭恭敬敬的改了称谓。
“不用了,段家的事,不用外人。
裴队,麻烦你去跟周远说一声,场子交给他盯着,我带阿拓回家。”
一句话,远近亲疏分得干脆利落,段以疆抬眸时眼里是没有温度的,他学着自己父亲对沈拓的称谓将其归为己有,而后冲着裴镇微微颔首,精心打理的发梢落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尾,投下了小片阴影。
“段——”
“你外公一把年纪,应当不想家破人亡。”
顾安华赔着笑意还想再表现一下自己的好意,而段以疆却头也不回的断了他的话。
段以疆鲜少在人前露出这样一面,他一贯遵纪守法温文尔雅,不动刀不动枪不吐脏字,道上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都当他是三从四德五好青年。
“你要是还想留下栾家给你撑腰,就立刻给我滚。”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凶,事实上他还在等待沈拓按上他的肩头艰难起身,所以他不仅毫无威胁之意,甚至还可以说是和缓温柔。
他边说边顺着沈拓的动作慢慢直立,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沈拓打颤的腰腿,他塌颈弓肩让沈拓借力借得更方便,待到沈拓彻底站稳才伸手去揽沈拓入怀。
“裴队?”
“啊?啊——好,好,我这就去跟他说。”
裴镇叼着烟嘴挠了挠头赶紧下楼,他是见过段霄的,曾几何时他还一直觉得段以疆和段霄不像,但眼下他不得不承认段以疆骨子里的东西简直是段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种被触及逆鳞时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简直让人背后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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